豫王负在身后,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发出了一连串吱吱声向。可想而知,他现在有多恼怒。
四散的血腥之气,夹杂着清凉的夜风,在空中蓬然散开。
“杀,杀,杀……”
鬼影已经杀红了眼,双掌发出的掌力,更为劲霸。
忽然,月色陡然一升,只听得一声惨叫,鬼影的身子由空中坠落了下来。
他单膝跪在地上,垂眸看向自己的胸口。
――一只他们自己随身携带的羽箭,竟诡异地插在他胸口位置。
“怎样?被你们自己带来的羽箭射杀,滋味如何?”
豫王把玩着从地上捡来的弓箭,一步步地逼近鬼影:“本王说了,本王的计划万无一失,又怎会让你这瓮中之鳖逃脱!”他将手中的弓箭随手一扔,接着一把拔下没入鬼影胸口中的那支羽箭。
登时,喷涌而出的鲜血,宛若一朵血莲刹那间盛开,在明晃晃,阴森森的箭尖映衬下,显得是那么的诡异妖娆。
片刻,血莲碎裂,化作朵朵夭红花瓣,纷扬落地,顿时浸入泥土之中,变成灰暗的色泽。
鬼影闷哼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但其单膝跪在地上的身子依旧笔直。
没入胸口中的羽箭被拔,且生生带出了血肉,窒息般的痛感,贯穿了他整个身体。
豫王一手把玩着从他身上拔下的羽箭,一手扼住他的咽喉,冷声道:“你不是很能耐么?怎么不再次挣脱逃离?”鬼影怒瞪着他,若不是身受重伤,若不是他体内真气耗尽,他必会挣脱出身后人的钳制,杀了他!
“你很恨我?你与你的主子一样,都是疯狗一只。他的女人不知检点,与本王暗通款曲,珠胎暗结,怨得了谁?哼!只能说他自己没能耐,连个下贱的女人都看不住。找我报仇?来呀,本王等着呢!”暴虐的寒芒从豫王眼底一闪而过,他手上微微用力,就见鬼影脸上一下子憋得涨红:“这么多日子来,本王心里不畅快的很,日里防,夜里防,就怕他派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来饶本王的清净,现在好了,一切都解决了。”
鬼影双目喷火,狠狠地瞪视着他。
“你不用这么瞪着本王。”眼中暴怒消散,豫王淡淡地道:”就算你的眼神能杀人,又怎样?本王这不是照样好好地在你面前站着么。而你,将会在下一刻就死在本王手上。“他说的云淡风轻,像是在闲话家常一般。
鬼影依然双目赤红,瞪着他不放。
”呵呵,你还真是够执着,瞪的本王怕极了!“
豫王松开手,脸上带着轻笑,垂眸看着他。
”你,你不得好死!“
鬼影嘶哑着声诅咒道。
”是么?“豫王说着,手中的羽箭直直刺进了他胸口的伤处:”现在你说说,谁不得好死?说呀?“他笑得更为和煦,拔出刚刺进鬼影胸口中的羽箭,又一次用力地刺入鬼影胸口,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刺在原来的伤口处,而是直接刺进了鬼影心窝位置。
带着不甘,带着对豫王的狂怒,鬼影终咽下最后一口气,睁眼倒在血泊中,永远地离开了尘世。
”将他抬下去喂狗。“
转身,豫王淡淡地对自己的人吩咐了句,然后走向了书房。
京中,凌语珊被曲老抱去御医院,经医女清理伤口包扎后,一直处于昏迷中,凄冷的月,照在她的身上,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悲绝。
她被安置在一处宫殿里,双目紧闭,在榻上躺着。
”不要,不要杀死王爷,不要……,王爷,您罢手吧,为了咱们的孩儿,您罢手吧……,啊……好多血,王爷,您流了好多血,怎么办,怎么办?谁来救救他,谁来救救他啊!“她似是陷入噩梦中,不停地张着嘴说着什么,但是,却没有一丝声音由她嘴里发出。
她求救,她大声的呐喊求救,就是没有人帮她救她家王爷。
她哭了,哭的很大声。
好绝望,真的好绝望!
”大姐,大姐,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啊!他是爱你的,他很爱很爱你,才会因得不到你,而做下这种种错事,大姐……。你在哪里啊,大姐,他错了,他知道自己错了,你在哪里啊,我给你跪下了,求你救救他吧!“
泪水自她紧闭的眸中滚滚滑落着,鬓角处的秀发不多时浸透一湿。
没有人知道她在黑暗中无助地呐喊着,无助地四处求救。
”王爷,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在你面前,我从来没有伪装,没有,我从来没有。不过,不过嫁给你,我确实是带着目的的,我要毁了凌语嫣,要不是她的姨娘,宝儿就不会死,姨娘就不会绝望,而我,而我也就不会让自己一念成魔,变得不再是我……“
”原谅我,原谅我是带着目的嫁给你,好不好啊,王爷?“
梦不断地在凌语珊脑中编织着,她醒不过来,不,她怕醒转。
怕听到她爱的人已离开了她。
若真是这样,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王爷死了,王爷真的死了……,孩子,你父王真的死了,咱们娘俩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没有你父王,娘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咱们陪他去吧,这样一来,你父王就不会孤单了……“凄楚的笑,在她嘴角晕染了开。
那笑容,极浅极淡。
令人看上一眼,无不生出怜惜。
永乐宫中。
”岑儿,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永嘉帝握着柯美岑的手,久久不愿睡去,即便他现在周身疲惫,且伴着体内的隐隐吃痛,他就是不愿闭上眼睛,不愿松开爱人的手进入睡眠,”我,我……“柯美岑眼眶红肿,张了张嘴,溢出一字,转头不再看向永嘉帝。
要原谅他么?
要么?
”岑儿,我,我不逼你,我会等着你原谅我,但求你别离开我,别丢下我独自离去,成么?“感受出柯美岑散发出的忧伤,永嘉帝紧了紧握在掌心的素手,声音极其虚弱地说着:”我真的不再逼你原谅我,我等,我会用我的生命等你原谅我的一天,你别再伤心了!看到你伤心,我的心很痛,都是我,都是我害得你伤心,害得你过了近二十年的苦日子,害得你和墨儿骨肉分离不得认……“
永嘉帝一字一句地忏悔着自己的过错。
”别说了,你别说了!“柯美岑转过头,点点泪花自眼里涌了出:”都过去了,全都过去了,我不愿再提……“说着,她突然顿了住,良久,她方才启唇继续道:”你睡会吧,我就在,我就坐在这里陪你。“想抽出手离开,但那人一刻也不松开,她还是心软了,对眼前受着病痛折磨的他心软了。
”你真的不走么?“
永嘉帝不放心的问了句。
”不走,我就坐在这。“
柯美岑柔声道。
”好,我就睡一会,就一……“永嘉帝嘴里喃喃着,话未说完,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他实在是太累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乏累,还有他的心,自凌无双与轩辕墨那晚戳破皇后的假面后,继而得知了柯美岑还活着,永嘉帝的心就一直处于懊悔,自责,愧疚之中。
他怨怪自己,怨怪自己当年认错人,才导致了今天的一切发生。
懊悔,自责,愧疚各种情绪向袭涌他而来,致使他心火上升,双目失明。
活在黑暗中,他的心是平复了不少,罪恶感是减少不少。可爱人突然间出现,又让他压在内心深处的种种情绪喷薄了出。
他要赎罪,他要忏悔,他要在未来的岁月里,弥补他对她犯下的所有过错。
因此,他不能放她离开,不能让自己带着无限的愧疚,终老死去。
握在掌心的手就算他睡着,依然紧紧抓着不放。
柯美岑皱了皱眉,再次用力想要抽出手,寻处幽静之地静静,奈何她的手被他依然紧攥着不放,她看着他,看着他苍白枯瘦的脸,看着他盖在薄被下消瘦的身形,泪再次不争气地滴落而下:“你为何在当初就认不出我呢?”
她低喃着:“你可知道,当你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我时,我的心有多痛;当你派人夺走我的孩子,并赐我毒酒时,我的心又是有多痛?那个时候,你不知道,你只知道我是你厌恶的人,是我的胞妹薇儿……”
回忆起过去的往事,柯美岑像是骤时回到了当年撕心裂肺的瞬间。
“我,我不是,不是……薇儿,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好不好……”瘫坐在地上的她,明明张着嘴大声的为自己辩驳着,可惜一个音节都从嘴里发不出,唯有咽喉部位的灼热之痛,深深地刺痛着她。
就是那碗姐妹情深的羹汤,毁了她的嗓子,毁了她的人生。
夺走了本属于她的一切。
送给她,送给她一家遗忘了亲情的家人。
痛过,恨过,刻意遗忘过。
却到真正面对这所有的一切时,她的心还是会痛,还是会恨,还是会怨。
告诉孩子们,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但终究于她来说,却始终是无法释怀。
拭去脸上的清泪,柯美岑没再自语,仅是静静地坐在榻侧,凝视着永嘉帝的睡颜。
她需要静静,需要理顺脑中各种杂乱。
从而做到坦然面对他,面对那伤她至深,被关在大牢里的亲人。
原谅,简单的两个字,让她顷刻间做出抉择,却是有着说不出的难。
“双儿,你为什么要让我放过他?”御花园一凉亭中,轩辕墨揽着人儿望着夜幕中那一轮弯月,幽幽道。
凌无双抬眸看向他,道:“他已然知错,再者娘不也是求你么,还有,还有你不是说,说我那三妹已有了他的孩儿。”轩辕墨摇了摇头,声音轻柔道:“不对,你肯定还有别的原因,才会让我原谅他。”叹了口气,他接着道:“算了,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但凡你说与我的话,我都会照做!”虽然他很想知道原因,但看到她脸上略显为难的表情,爱她至深的他,何必再去问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