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乐向三公主跟前走了两步,看着三公主的眼睛,道:“你这么想本无可厚非,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按照你这种唯利至上的思路顺下去,格桑即便不娶我也应该娶四公主才对!因为你虽然是皇贵妃的女儿,却只是养女!而四公主不同,生母是四妃之一,兄长是当今亲王,背后还有安国公府这么一个得力的外家,怎么看都比你要有价值的多!而且,若我真的在这其中动了手脚,那也会选择将素有积怨的四公主推出去,而不是你!”
心中的真实想法,藏于心底最深处的自卑统统被人直言不讳的挖了出来,三公主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愠怒道:“是,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有四皇妹有价值!那你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格桑要放弃你和四皇妹,偏偏要选中我?”
“这个问题,你最应该问的人是格桑!”
三公主:“……”
其实在锦乐看来格桑不管与大周联姻的目的是什么,舍自己和四公主而选择三公主都说明了他是一个极懂取舍的聪明人。因为他很清楚,不管是自己还是四公主,身后的背景都不是三公主可比的。只要他开了口,麻烦一定接踵而至,而且能不能得偿所愿还真是说不准。
缓步走到榻前坐下,锦乐为自己和三公主各续了一杯茶,“我问你,若明日你要嫁的是一个有勇有谋,胸有丘壑的大周勋贵子弟,你还会如此吗?”
三公主嗤笑一声,瞥了一眼锦乐,眼神中明晃晃的传递着两个字——废话!
锦乐一愣,哑然失笑,看来三公主也并不像平日里所表现的那般端庄柔弱。常言道:酒后吐真言,这位显然是酒后现真性了。
“如果我告诉你,你明日要嫁的除了不是大周人以外,有勇有谋、胸有丘壑一样不缺呢?”
三公主猛然坐直身子,目光直射锦乐:“你什么意思?”
锦乐抿了一口茶水,慢悠悠的道:“字面上的意思!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句话就不用我多加解释了吧!”
三公主看着锦乐,眼中接二连三的闪过讶异、惊喜、疑惑等等情绪,最后却统统化成了落寞:“那又如何?依然改变不了我要去和亲的事实!”
“一味地怨天尤人是没用的,你现在要做的是想想今后的路该如何走!”
三公主冷笑一声:“事不关己,你自然能够泰然说出这番话!”
冥顽不灵!锦乐暗骂一声,心下也来了几分气性,嘲讽道:“佛说万事皆有因果,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平白无故,即便有,也定然不长久!你们只知我身负皇宠,所以便羡之、妒之、厌之、恶之,可谁人知晓其中缘之所起?我确实是先天不足、父母双亡的孤女,可谁说我就一定要活的如同蝼蚁一般任人践踏?你们只看到了我所拥有的,却从不会想我为此付出了什么?”
见三公主颜色渐正,锦乐肃声道:“今日我且问你,若你我易地而处,你可能走到我今日这般吗?”
三公主心弦一声铮响,脑子霎时间涌上了锦乐的种种不易处境。无父无母、体弱多病、遭逢大难、三岁离京、受人排挤、屡遭算计!
再看看眼前的女子,摒弃外因只观其人,气韵高华、率性潇洒、睿智机敏、深不可测!
三公主摇头苦笑,自己在宫中山珍为食,金玉为衣,所用之物无一不精无一不巧,但论风姿却依然无法媲美对面那个在民间长大的女子。
窥一斑而知全貌,三公主知道,自己做不到!
心中的执念、愤懑、不甘统统化为虚无,一泻千里。伸手拿过茶壶,三公主如同喝酒一般开始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灌。也不知是之前喝的酒劲开始上头了还是茶不醉人人自醉,原本消瘦苍白的面容上飞起两团红霞,人也有些迷糊的自言自语起来。
“你说得对,问得好!我做不到,也确实不如你…可是,人都是偏执的不是么!或许我命中就该有此劫,所以我认了,不怨了……”
三公主双眼有些迷离的看向锦乐,整个人一改刚才的锐利显得平淡了许多,略显伤感的道:“你应该听说了吧,今年的中秋节父皇没有设宫宴,而是专门来了重华殿陪我与母妃用膳、赏月。当日一整晚,我未言一句话、未露一丝笑,那可是父皇啊!整个天下都要讨好的天子,我居然在他面前摆了脸色!呵呵……我都没见到,我居然还有这么大的胆子…呵呵…”
有时候,强行压制是下下之选,改堵为疏方为上策!深宫中长大的孩子,克制情绪、不动声色乃是必修课,但这样让他们学会自我保护的同时也往往容易自伤。三公主就是典型的例子。
锦乐叹了口气,道:“你若是想哭那便大声哭出来,不必强颜欢笑!”
“哭?”三公主喝茶的动作一顿,心中涌上无限酸楚,但随即却摆了摆手,继续以茶当酒。
锦乐皱眉,这样硬忍着,好好的人都要被憋死了!看来得来一剂猛药才行!
“柔然在四国之中最为弱小,即便是太子之尊在大周皇室面前也无需太过放于眼中。因而,格桑的求亲外公并非必须要应!你就不想知道外公为何会下旨让你去和亲吗?”
嘟!一箭射中靶心。三公主眼眶上的眼泪再也挂不出了,像穿线的珠子一样接连滚落,抬眼看向锦乐,粲然一笑,却带着刺人的痛:“我知道!我是公主,和亲是我的宿命…父皇自有父皇的考量,而我只需要乖乖听话……”
“你恨他吗?”锦乐引诱者神志已有些混沌的三公主。
三公主果然毫不设防,神色突然激动了起来:“我恨……我恨他明明是这天下最好的父亲,却将所有的父爱都给了死去的大皇姐,连一分半点都吝啬留给我们这些还活着的皇子公主!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我们即便不是先皇后所出,却也都是他的至亲血脉,为何他就不能分一点点的慈爱给我们…究竟为什么…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