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花盆散落了一地,原本娇艳欲滴的十八学士萧索的歪在大理石阶梯上,泥土向四周洒出了一个弧形。
一席月白色宫装的淑妃双眼紧闭倒在主殿阶梯前,整条右臂已经被鲜血浸透,左手手掌上还清晰可见的按住了一片尖利的瓷片。
四公主看着眼前的一切,花容巨变,双腿一软,踉跄的往淑妃身边跑去,“母妃——”
跪在淑妃跟前,四公主想要将淑妃抱在怀中,但在看到淑妃的右臂和左手下都插着不少大大小小的碎瓷片后,根本不知要从何处下手。
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的四公主脑中先是一片空白,随即便燃烧起熊熊大火,满目厉光的冲着跌坐在周围的一众宫女们吼道:“还不快去传太医!都是死人吗!”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被惊丢了魂的昭仁宫宫女们瞬间神魂归位。抬淑妃的、扶四公主的、去传御医的、有条不紊的动了起来。
很快,淑妃与四公主便被扶进了内殿,只有喜儿依然失魂落魄的跪趴在原地,无人问津。
太医来的很快,不久之后内殿之中响起了淑妃的嚎叫呻吟声。
脚步匆匆各行其事的昭仁宫宫女们谁都没有发现不远处的一棵茂密的大树上有一道墨绿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淑妃意外遭难的事很快便传遍了后宫,随即扩散至前朝。有人幸灾乐祸、有人若有所思、也有人咬牙切齿。
昏暗的密室中,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喜儿被绑在木架上,出气多,进气少。
庄王斜倚在椅中,单手支着下巴,眯眼看向喜儿,森凉的问:“还不说么?”
施刑的太监十分上道的舀了一瓢盐水泼向喜儿,眼中丝毫没有往日里见到昭仁宫一等大宫女时的谄媚,而是充满了歹意。
“啊——”
喜儿惨叫一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捆绑在身的铁链被挣的叮当作响。
“奴婢冤枉…王爷,奴婢冤枉!奴婢在昭仁宫深受娘娘器重,在所有宫女中、算得上是娘娘身边的第一人,害了娘娘对女婢而言根本没有好处啊!”
庄王端过身旁矮几上的茶盏,轻轻的用杯盖刮着茶叶,看起来漫不经心,但浑身上下都隐隐散发着煞气:“太医说,本王的母妃右手臂伤到了筋脉,今后起笔写字都会成问题!”
喜儿心中一凉,若庄王所言是真的,那淑妃的右臂就等于废了!这样的话不管整件事是意外还是人为,对自己而言都不重要了,连累主子遭难,除非淑妃赦免,否则身为宫女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想到淑妃,喜儿摇了摇头,嘴角满是苦涩,自己跟了这么多年的主子究竟是何性情自己最清楚不过,与其指望她赦免倒不如求庄王来的可靠。
心中已存死志,喜儿抬眼看向庄王,平静了许多:“王爷,奴婢跟了娘娘二十年,近身伺候娘娘十四年。一直恪守本分,衷心侍主从不敢有丝毫二心!此次娘娘因奴婢而遭逢大难,奴婢万死难辞其咎!奴婢不怕死,但却怕死的不明不白。奴婢可以对天起誓,真的没有人指示奴婢……”
一边说着一边留心观察庄王神色的喜儿见庄王脸色更冷了一分,连忙道:“但是奴婢知道这件事一定不是意外!”
果然,庄王眼神一凝,凛然道:“说下去!”
喜儿虚喘几口气,将自己为何会摔倒的原因说了一遍:“当时奴婢抱着花盆跟在娘娘身后正要进殿,快走到正殿阶梯前时突然觉得双臂麻痹无力,脚下好似也踩到了什么滑珠之类的东西,所以才会撞上娘娘!”
话问道这里,庄王知道喜儿这里已经问不到什么了,起身便向外走去。
喜儿见庄王要走,连忙呼喊道:“王爷!奴婢愿意以死向娘娘谢罪,求王爷给奴婢一个痛快……”
“如你所愿!”
盯着庄王的背影直到密室的门重新关上,喜儿无力的闭上了双眼,“谢王爷……”
密室外便是昭仁宫后殿的茶水房,安国公、郑元谦以及四公主就在此坐等,刚才喜儿说的话三人也一字不落的全听到了。
此时见庄王出来,四公主红着眼睛蹭的一下站起身,咬牙切齿的对庄王道:“皇兄,是熙和!一定是她搞的鬼!”
“你怎么知道?”庄王脸色甚为难看的问四公主。
“我……因为……”四公主欲言又止,想要说出缘由却又怕自己受到斥责。
四公主这般吞吞吐吐的样子让庄王微微皱眉,语带不耐的道:“回你自己的寝殿去,本王与外祖父还有事要商量!”
“皇兄…”
“出去!”
若说四公主最怕的人是谁,天启帝自然首屈一指,第二便是庄王。因而,此时见庄王沉了脸,四公主不敢造次,只能向门口挪去。但却在一只脚迈出门槛后又收了回来,转身对庄王快速说道:“皇兄你相信我,母妃受伤一定是熙和做的!因为前几日我用鞭子伤了安倩的右臂,所以现在她来报仇了!”
说罢,四公主便飞快的跑了出去,连庄王想要让其站住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看着庄王阴郁的神情,郑元谦淡然无波的说了句:“公主年幼,唯恐王爷责罚,实乃人之常情!”
郑元谦看似劝慰的话并没有让庄王消气,反而心火更甚:“十六了还年幼吗?本王一直以为她只是不够聪明,如今看来分明就是愚蠢!”
对于四公主这个亲外孙女,安国公自然是维护的:“不过是一个宫女,难道比公主还金贵不成?倒是云家的那个贱丫头竟敢为了一个贱婢对娘娘下手!如此接二连三的与我们为敌,看来确实是留不得了!”
若是以往,安国公如此说,庄王即便不开口反对也必然不会真的付诸行动对锦乐动手。在庄王看来,一个受宠的病弱公主即便拉拢不了也没必要得罪。但如今自己的一再忍让却换来锦乐的‘变本加厉’着实让庄王来了火气。
“熙和确实太过肆意妄为,也该给她点教训了!”
郑元谦听庄王与安国公已然认定了四公主所言,不得不插了一句:“不管是二叔的死还是娘娘的伤,我们都没有证据!”
庄王坐直了身子,眼中挑起阴霾,幽冷的道:“不管有没有证据,都是时候给熙和一个警告了!本王可没空总是在她身上耗费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