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坐于驶向王宫的马车之中,神情莫测。他不禁想起先前紫兰轩之中,焰灵姬以报恩与联盟为由的献舞。
流风回雪,和风与月巧相随,宿云慵飞时见美人入梦?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窈窕淑女,时见美人。
他又不禁想起红莲,时见美人,碧桃满树。二人身上颇多相似之处,或许是皆为心性坚韧的善舞美人吧。
惊鸿一舞毕,焰灵姬跪坐于韩非左右软席之上,二人四目相对,顿生尴尬。
韩非扯了扯嘴角,欲要拿酒壶,“这屋里有点暗。”
“太亮就没气氛了。”焰灵姬伸手夺过韩非手中的酒壶,挑眉道。
韩非故作镇定自若,用手肘撑着脑袋,“诶,我让人点灯,才能照亮你的美。”
焰灵姬闻言,扬手,纤长的指尖蹿出一道火苗,火焰的光晕惺忪地照亮四周。
韩非慌忙坐直了身子,将书案上的书卷尽数揽进怀里,“不行不行!”
每次红莲来梧桐宫,他都要手忙脚乱将书籍都珍藏起来。生怕惹恼了这阴晴不定的丫头,一把火把他的书都给烧了。这丫头舍不得动他,便烧了他的书,抢了他的酒。
他不敢惹恼了她,便是怕失去平生三大挚爱,书,酒,还有她。
“你抱着这些书做什么?”焰灵姬倾身问道,颇为好奇。
美色之前,这厮却只顾着他的书。
韩非摇了摇手指,神情颇为得意,“这里面有黄金珍宝,有美颜如玉,还有海天一空,很值钱的。而且啊,这都是易燃物。”
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再典型不过的迂腐书生,可他眼中睿智深沉似海,却是看不透的。
书呆子。焰灵姬腹诽,却起了戏谑之心。
她掩唇轻笑:“有没有如胶似漆?”
“额……胶和漆……”韩非瞥了一眼手中的书卷,干笑两声,“易燃、易燃。”
说着,他自觉往一边退去。
不料回首,却见焰灵姬不知何时到了他的另一侧,伸手夺下书卷,摆在掌心垫了垫。
她撇撇嘴,漫不经心地将书卷丢到一边,“我看这屋里最值钱的,就是你了。”
韩非见宝贵的书籍被随手丢到一边,满脸惋惜心疼。又见焰灵姬倾身似是要靠近,连忙竖起食指挡在面前,“诶?你别过来啊!我这人嗜酒如命,更易燃。”
“呵呵,莲妹比我更热情似火,你却舍不得推开吧?放心,除了热情似火,我也可以柔情似水。”焰灵姬满眼戏谑。
韩非一退再退,“阿九温暖如春,见她一派春暖花开,不至燃烧。”
“那就让我来看看,我能不能将你点燃。”焰灵姬湛蓝的眼眸中燃起一簇火焰,惺忪泯灭不定。
火魅术。
韩非直直地望着焰灵姬的眼眸,一动不动。
“你究竟隐藏了什么?非公子。”焰灵姬凑近韩非,朱唇渐近。
韩非的过去不断在她的眼前闪现,一幕幕,一帧帧,隐忍不发的寂寞童年也好,意气风发的流沙组建也好,危机四伏的重重磨难也好,清晰无比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焰灵姬顿觉不对,每一个人都点到了,唯独对韩非最重要的人——红莲,自始至终从未出现。除了他以遥远的距离,守望清透池中莲的一幕以外,跟红莲沾上边的记忆半点都没有,仿佛在刻意回避她一样。
她不信邪,仍旧坚持不懈地寻找,渴望寻找到重要讯息。
最终,她看到了一帧血色残阳下的记忆。血色残阳之下,浓黑的梧桐树被风萧瑟吹得簌簌作响,一切都是暗色的,哪怕是倚靠梧桐树蜷坐,手中握着逆鳞的韩非自己。
在这一片充斥着恐惧与孤独的荒芜之中,唯独梧桐树旁的一汪深潭之中,生机盎然的血色莲花是鲜妍璀璨的,熠熠生辉。
焰灵姬敏锐得捕捉到这与众不同的一幕,正待走近,这一幕记忆却紧闭上大门。逆鳞化作人形,持剑降落在她的面前,以守护者姿态挡住了那扇门。
这是在……守护韩非深藏的秘密?焰灵姬愣了愣。
火魅术被强行结束。
韩非似笑非笑,略带玩味地念出焰灵姬的把戏:“火魅术。”
“我还以为只是两个人的秘密呢,没想到你还藏了一个朋友啊?”焰灵姬望向墙角仍旧保持人形的逆鳞,意有所指。
韩非不以为然,晃了晃酒樽,“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亦师亦友,逆鳞之剑。”焰灵姬起身,“剑是凶器,名剑更有灵性。它们往往会选择强大的主人,方便弑杀更多的人,来供剑饮血。而剑灵,是这把剑历代主人中最强大最契合的一位亡灵。”
韩非挑眉,“你懂得不少嘛。”
“主人天泽素来喜好名兵利器,我也略懂一二。这样的剑,稀世奇珍,你为何会有?”焰灵姬走到韩非跟前,问道。
韩非歪头轻眨眼睛,“秘密。”
这一姿态,与红莲像了十足十。
焰灵姬微微眯起眸子,见韩非正要饮酒,夺下酒樽,就拽过他的衣襟逼问道:“快告诉我。”
韩非手足无措,正欲求助逆鳞,却见他转身离去,兀自化为剑。
“你不管我啦?!”韩非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此时此刻,门倏地被打开。
韩非定睛一看,原来是紫女立在门外。他下意识摇头摆手,正想说些什么。
紫女却和焰灵姬对视一眼之后,一字一句地加重语气,问道:“公子,我为你准备的惊喜,可还满意?”
思及此处,韩非无奈地摇了摇头,掀开帘子往外望去。
马车早已入宫,往目的地行驶。
韩非微微蹙眉,这不是前往宣政殿的路,更别说是去御书房的,也不是去韩王或者红莲的寝宫。
……
紫兰轩之中,张良凝视倒地的尸体,与丢在地上被咬了一口的苹果,神情凝重,“骤雨初歇,而风雷将至。韩兄九儿依次入宫,姬无夜重兵把守紫兰轩,八玲珑将至,卫庄兄至今未回,紫兰轩危在旦夕。”
紫女回想起韩非临走前的托付,坚定不移地转身,“这是他的托付,即使骤雨忽至,又何所惧?”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风雨欲来,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