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参横,梦见张良死去的红莲在睡梦中哭得撕心裂肺,无法自拔,看得韩非和张良愣神。
韩非忙拍着红莲背脊,柔声细语地安抚:“阿九不哭,哥哥在。”
红莲硬生生把自己哭醒了,红着眼眶环顾四周,看见张良就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哭得更加凄凄惨惨戚戚。
她就像是个穿梭过静寂长廊的孩子,紧紧攥着那颗失而复得的糖果,握在掌心里,即使热度让糖果融化发腻也不肯放手,生怕一眨眼又没了。
她哭得实在是悲伤,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张良被她整得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轻轻搂着她,一下下拂过她的后颈,轻声安慰:“别哭了,九儿,乖,不哭了。”
红莲哭了一会才缓过劲来,抽噎着闷闷地说道:“小良子,我以后找不到你了怎么办?”
“我会找到你的。”张良笃定地说道,毫不犹豫。
“我弹错了琴音,你要纠正我。”红莲吸了吸鼻子。
张良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应声:“那是自然。”
见红莲情绪安稳下来了,韩非才心里发酸地问道:“阿九,你到底是怎么了?”他还在因为红莲哭着醒来第一反应是找张良,而不是他这个哥哥而酸涩呢。
“我梦见小良子死了。”红莲如实回答,眼眶还是发红。
张良擦过她眼角的拇指一顿,表情顿时哭笑不得。
韩非的神情也从羡慕嫉妒恨变成了幸灾乐祸,抚掌大笑:“哈哈哈,子房啊子房,也还真是委屈你了啊!”如果是这样的梦的话,那他还真应该庆幸红莲第一反应不是找他。
“韩兄说笑了。”张良无奈浅笑,那乖觉的模样看得韩非都忍不住心疼他片刻。
红莲哭闹的那股劲儿缓过去了,便又开始造作,拉着韩非和张良去了寿诞上替她伴舞的舞女们练习的东风阁。
韩非和张良也是一头雾水,被人领进东风阁,坐在一旁台下观望。
红莲的舞蹈编排,二人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些的,说是舞女们先行上阵,跳一阵子。再是配合着将她引出来,令人眼前一亮。
左右见不着红莲的人,韩非翘首以盼,往着于台下准备上场的那群舞女里张望。总算是寻着了想到一折是一折的任性顽皮小公主,她穿着和舞女们如出一辙的装扮,混入其中。
索性这些舞女们未曾见过她,如今又是一门心思扑在接下来的表演上,更是想不到九公主会偷偷混进她们里边,这才没能认出她来。
红莲身着雪白的里衬,外边罩着猩红的外衫,红梅映雪一般。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明明是与旁人一致的打扮,却总能有着遗世而独立的感觉,美得惊心动魄。
她觉察了韩非和张良投来的目光,仍对自己的胡作非为不以为然,转过头对着他们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抿嘴笑了。
二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这动作做得行如流水般自然,可见是平日里已然成为习惯。
红莲生来便是霸道,便是尊贵,吃穿用度一贯是最好的。在一群搔首弄姿的舞女之中,也下意识就取了最好的脂粉添了妆容,贴了精细的花钿。
金粉翠钿合金钗,衬托得红莲的美艳更是更上一层楼。翠钿以翠鸟羽毛所制作,呈青绿色,晶点闪闪,清新别致。红莲看得觉得不如自己的朱砂或是蛇鳞花钿,不衬衣裳,便又贴了金箔,更添艳色。
脸上金霞细,眉间翠钿深。红莲这样,哪里还能给其他人活路?
这些舞女本就是各种想方设法,思索着要争奇斗艳,获得王孙公子的青睐。难得一见王位有力竞争者八公子,和年少有为又出身氏族的望族张小公子都在,那更是锦上添花。
她们本就是苦不堪言,红莲再这么一搅和,更是怨气冲天。火烧眉毛,她们一时间忘却了压根儿就没见过眼前人,纷纷攘攘上前去理论。
“你凭什么那么霸道?好事情都教你占了去,我们连残羹冷炙都分不到。为何偏是你打扮成这样,怕不是以色侍君,论起舞艺,只怕是三脚猫功夫。”有一个舞女夺下红莲手中的脂粉,怒气冲冲地指责质疑。
被质疑了的小公主很不高兴,从舞女手中抢回了脂粉盒子,往一旁一拍。她恃才傲物,目空一切。她恃美扬威,恃宠而骄。她就是那么霸道任性,那也不过是她有那资本。
她一甩袖,腰身跟着转,便是柔软到了极致。衣袖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
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
她这一开势,便引起阵阵惊呼声。那舞女也是哑口无言,说不出半分话来。她们都是内行人,看得出高低贵贱,分得了红莲这是装模作样还是真本事。
红莲不罢休,足尖一点,飞身上了东风阁的台子。随东风志强,阵阵拂面,翩翩起舞。
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穿宫样稳,并立双趺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红莲的舞,韩王都玩笑说是她神女下凡,跳起舞来随时随地都能驾着东风而去。还为此不惜重金酬谢,广纳人士于莲台建了太虚境,四处避风,专门供红莲玩乐起舞。
她当真是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满堂开照曜,分座俨婵娟。即便是没几个观众,舞姿一起,不予观众看,也是要给鬼神和自己看的。
“这一舞,以贺东风,你当如何?”红莲收了尾,得意洋洋拂袖对着舞女扬眉吐气。
“好一个贺东风,随东风起舞,又于这东风阁中。若是传了出去,不妨也是个美谈。”韩非大力鼓掌,含笑称赞。
红莲昂首挺胸,“那是自然。”
舞女们惊奇于红莲的大胆与不敬,脑子转了几个弯,意识到她的身份,忙诚惶诚恐地跪下求饶。
“倒也不必,我不过是想告诉你,我的舞,天下一绝。”红莲不觉得自己是大言不惭,自信满满地说道。
韩非摇了摇头,无奈浅笑。
贺东风,贺花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