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吹干红莲丹青上,自己方才题字的墨迹,思前想后,决定再添上一句,方才提笔,却有人破门而入。
来者正是韩宇和姬无夜一众人。
韩宇说道:“老八,父王召你入宫传话。”
“四哥来得正好,有劳了。我也正是打算着,要入宫去呢。”韩非惋惜地看着沾了一笔饱满墨汁的笔尖,一时不慎滴落在画作上,晕染开墨渍。不禁有些心虚,红莲若是见了此情此景,怕是得和他闹腾许久。
他诚惶诚恐地把丹青交给一旁的张良,嘱咐张良毁尸灭迹,莫要让红莲瞧见了。想了想又不舍得,便又让张良藏起来,好生收着。
姬无夜把手放在了佩剑剑柄上,“韩非,你的所作所为王上已经悉数知晓。”
张良目光流连在这一细节之上,微微眯起眸子。
“八弟,这就是你先前说的两全其美的法子?”韩宇叹了口气,“这一回,我可是帮不了你了。”
“子房,接下来,便靠你了。”韩非颔首,洒脱地跟随士兵指引,赶赴王宫。
一路风尘仆仆赶赴宣政殿,正值黄昏,暮光照在禁军森森的铠甲上,显得格外的肃穆萧杀。
韩王与一众文臣武将已在殿内等候多时,足以见到事情的严重性。
韩王待韩非行礼完毕,便开门见山:“韩非,姬无夜将军上奏你扣押将领、私调军粮、挪用寿宴公款,你可有何事要说?”
“回父王,姬无夜将军所言,无误。”韩非胆大包天,淡定自若地回答。
韩王气得一股血直往脑门儿上涌,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逆子!来人啊,拖下去!”
士兵正在往殿内小跑而来,韩非临危不惧,抬手制止道:“父王且慢,儿臣虽然私自调用军粮,但也绝为僭越职责。”
“哦?你都承认是私自调用了,还说是没有僭越?还在狡辩?”姬无夜反驳。
“儿臣只是挪用军粮,并未私吞。”韩非说道,“如今,粮食已经悉数奉还。”
此言一出,相国、姬无夜、血衣侯等人纷纷瞩目。
韩王的怒火也平定不少了,冷冰冰地问:“只是挪用?”
当下有侍卫来报:“王上,粮库传来消息,粮食当真奉还。我等已经清点,分毫不差。”
“这是怎么一回事?”韩王问。
韩非不疾不徐地解释:“回父王,先日粮仓失火,经查证后发现是有人蓄意为之。不过当下情况紧急,贼人身份未明,所以儿臣斗胆将军粮转移,以免成为下一目标。”
“所以,你就可以打伤守军,私自扣押?”姬无夜质问。
“贼人身份未明,不宜声张,所以非才出此下策。”韩非面不改色,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满面怒容的姬无夜。
韩王抚摸胡须,坐了回去,“如此,倒也是情有可原。只可惜张相国祖孙千辛万苦收集的赈灾粮食,都付之一炬了。”
相国神情稍变,暗自瞪了一眼自己的孙儿。张良仍然面不改色。
“回禀父王,那些粮食并未丢失。儿臣先去造访南阳,发现旱灾有人为痕迹。为保安全,儿臣先一步转移粮食,以免受损。也是父王福泽庇佑,粮仓起火时,粮食刚刚被转移。”韩非微笑着作揖禀报,将红莲的嘴甜学了个十成十。
这一环接着一环,可还真是布局细密。姬无夜暗自恼火,“哪怕当真是如此,赈灾粮食也不远远足够。既然你没有私自调用军粮,那么你赈灾的粮食又是从何而来?”
“儿臣赈灾的粮食正是军粮,确切而言,正是假军粮。”韩非对此也早有对策,“先日张相国清点粮食,发现有人借用军方名义,私藏粮食。”
卫庄那日劫持粮食,当下觉察粮食数目不对。翡翠虎借用军方名义征粮,大批粮食未曾记录在账,而那些粮食却不知所踪。
卫庄观察粮库的痕迹,发现了暗道,底下正是大批被私藏的粮食。有盟军无双鬼这个怪力乱神的大块头,怎么运送粮食,自然也不是用得着发愁的问题。
“国难当头,居然有人无视韩律,私自征粮、藏粮,简直是用心险恶。非奉王命,自当是要就此缴收。”韩非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姬无夜。
韩王震怒,“究竟是谁,敢在寡人的眼皮子底下私藏粮草?”
“儿臣不清楚,不过此人居然能顶风作案,想必对于国防事务也十分了解。姬无夜将军,你可有怀疑人选?”韩非不动声色地把矛头对准了姬无夜。
姬无夜步步紧逼,韩非见招拆招,化险为夷,再反将一军。
“微臣并不之情,不过八公子挪用寿款之事,确有其事!”姬无夜简简单单两句把事情遮掩过去了,话锋一转提及挪用寿款。
韩宇此时也上前,看似是为韩非着想,字里行间却把责任推到了韩非身上,“许是八弟心系灾民,一时失去了轻重。但你越过我挪用那钱财,终究是不妥的。”
张良官网之中,暗自皱眉。韩宇看似为了韩非开脱,实际上撇清自己督察不力的罪名,还落井下石。
韩王又想发怒,韩非及时说道:“父王息怒,儿臣见父王寿诞在即,也想要尽一份绵薄之力。但区区五千金,儿臣唯恐不足以令六国叹服。儿臣便斗胆,替父王做一笔投资。”
“哦?”韩王来了兴趣。
张良趁此机会,上前一步作揖道:“启禀王上,良受韩兄所托付,将寿宴用款送返,总计六千五百金。”
当下有人抬着几个箱子上来,摆在殿堂中心,打开盖子,露出里边璀璨夺目的金子。
韩王看着金灿灿的金子,基本已经消气了,甚至心里还有些高兴,露出了不易觉察的笑容。他再看看自己优秀贤德的王儿与玉树兰芝的张良,心情愉悦了不少。
作为一个权力的权衡者,韩王对姬无夜、韩宇、张开地等人的举动和心思都非常清楚。
他当然知道韩宇、姬无夜并不是真的站在一个公允者的角度去单纯的就事论事,而是借机想要置韩非于死地。所以从权力制衡的角度,他也不希望韩宇和姬无夜能轻易得逞。
而且他看见韩非的德才兼备,做父亲的对优秀的儿子又怎会没有偏爱之心,否则也不会把韩非作为王储的候选人之一。
所以站在他的角度,无论是上一次的焰灵姬赦免,还是这次的挪用寿宴用款、私调军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韩非有个合理的解释,他便不下死手。
但偏爱不是无限制的偏爱,如果韩非触犯了律法,在韩宇和姬无夜的这种权力架空的状态下,韩王仍旧没有办法对韩非网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