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黑龙军营,公孙图正在一栋大殿中办公。申燊通报了一声,狄邪便进入殿中。
公孙图见到狄邪,大笑道:“你来了!”他这样一说,就仿佛和多来未见的好友相见一般,让狄邪一
阵受宠若惊。
狄邪忙躬身道:“将军召见,末将岂有不来之理。”
公孙图见狄邪这么拘谨,也不以为意,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今日救了我一命,我叫你来
,自然是要报恩的,所以你不必这么客气。”
狄邪闻言,微微一怔,随即道:“末将职责所在,当时情景,换做他人,也定然会全力营救将军。”
公孙图看着他,点头道:“狄邪,你的情况我已调查过,以你之勇力,只是担当一个小小弓兵,实在
有些屈才!”
狄邪闻言,心中一动。听公孙图之意,竟是有意提拔于他。他心中不由升起对公孙图的赏识之情。
在军中,各营士卒也分为两派,一派是平民,一派是士族。平民虽有战功,但想要晋升,没有上级关
照,便是需要等到战事结束由统军将领将军功薄统一上报朝廷请求封赏,这个流程相对而言比较慢,
是以很多平民根本没等到封赏便死在了下一场战阵中。而士族入伍的军官,在军中多少会受到一些上
级的个关照,可以由上级直接晋升。
这种情况在军中一向被人诟病。像袁宏,本身战功可谓彪炳,便是领个百夫长当当,恐怕也是足够的
。然而,他是平民出身,是以直到现在,他依旧只是个伍长而已。
公孙图对狄邪说这番话,想来已是有意关照他。他心中虽然喜不自胜,但脸上却还算沉静。他躬身道
:“将军过奖了,末将尺寸之功,谈不上屈才。”说完这话,狄邪心中暗暗得意。以前他们镇中有个
老先生喜欢舞文弄墨,据说曾经也是儒门中者,老来会乡办学。十里八乡的村民都将自家孩子送到老
先生那里读书,可惜其他的孩子生性贪玩,常常在老先生教学之时偷跑出去,唯独狄邪呆呆愣愣,安
安静静呆在讲堂听课。只是他心智晚成,所以当时学得囫囵吞枣,也就勉强记下这个十之一二哦。
公孙图淡淡笑道:“你太谦虚了,你那一箭,看力道,所用的当时军中的强弓,凭这份勇力,便是入
我黑龙军,也足够了。”
狄邪闻言,心中一惊,听公孙图的意思,竟是有意要将自己拉入黑龙军。这倒让他感到大大的惊喜。
黑龙军号称军中第一骁勇,乃是大将军的亲卫。在全军之中,不仅受人尊重,军饷和待遇也都是最好
的。若能进入黑龙军,那么狄邪便能带更多的收入回家。到时候娶了秀秀再买几块良田,那是再好不
过的。
见狄邪不语,公孙图只道狄邪心有他意,却也不怪罪,上前拍拍他的肩头道:“此时先将你召入我黑
龙军,日后若有军功,我自当给你晋升军衔。”
狄邪闻言,心中满是感动。公孙图在军中向来有爱兵如子的美誉,常与士卒同吃同住,在军中名声甚
佳。狄邪听他说话,完全没有一代将军的傲慢。对他的好感又增了几分。
忽然殿外传来一声喧哗,公孙图一皱,问:“何人在殿外喧哗?”
一名卫兵道:“是陵将军在潇湘馆中抓回了一些女俘,正准备给统领送来。”
公孙图点点头,道:“走,随我出去一看。”
走出殿外,只见一位少年将军正领着一队人马,将一群女人往这边驱赶。那些女子哭哭啼啼,走走停
停,惹得那少年将军有些恼怒,命人用长鞭驱赶不肯走的人,是以殿内都能听到喧哗。
那些女人姿色原本颇为艳丽,但被身后披坚执锐的士卒驱赶着,竟如同猪狗入圈一般,一个个逢头垢
面,狼狈不堪。
公孙图见状,朝那少年将军道:“阿陵,她们是什么人,为何驱赶至此?”
那被称为阿陵的少年将军道:“这些女俘乃是潇湘馆的嫔妃。那西夷皇帝真是享受,国难当头,却还
在馆中藏着佳丽三千,大将军将这批女俘赏赐我军,我正是想让将军先挑。”
公孙图淡淡笑道:“兄弟如手足,女人似衣服,这些小事,不用处处为我作想的。”
阿陵道:“将军,您就别再多说了,您不先选,兄弟们哪里敢先动手?”说着,他便吩咐军士将那数
十女子列成队列。
狄邪听他们的对话,看那些女子如同市场上的货物一般,心中没来由一阵不悦。只是他只是一个普通
士卒,根本没有资格查收他们的事情。更何况,为了这点小事,引得公孙图不悦,反而不值。
那些女子在周围黑甲军的威逼之下,瑟瑟发抖,一个个倒是很安份的列成数队。
公孙图缓步走到那些女子前面,一边走,一边瞧,时不时用手勾起那些女人的下巴,口中赞叹一声不
错,却又步伐不停的朝前看。
狄邪的心沉了下来。他以前曾见过那些士族军官骄横的模样,所以对士族有一种天然反感。公孙图虽
然身份极高,年纪也不大,待人却极为温和,狄邪对他的印象十分不错。然而此时他走在这些女人之
间,看她们如同看待价而沽的商品,这等姿态,实在傲慢之际,让狄邪心头十分不快。
他本是山村小民,骨子里觉得人与人之间应当是尊重的。公孙图的行为,却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他静静的站在边上看着那些女子。她们已经如同惊弓之鸟。此时虽然是初春,却已没有了冬天的寒意
,天上阳光正好,十分温暖,但那些女子却瑟瑟发抖,面色惊恐。
公孙图的脚步停在其中一名瑟瑟发抖的女人面前。
那女人身着霓裳,身姿修长,秀发长垂至腰间,虽是低着头,却极为惹人怜爱。公孙图将脚步停在她
身边,她的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公孙图眉头一皱,用手托着那女人的下巴,冷笑道:“怎么,本将军很可怕吗?”
女人楚楚可怜的脸庞一片惨白,她说:“我·······我·······”她说了半天,却汇不
成一句完整的话。
狄邪还是头一次看到人在极度惊恐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恐怕这个女人在被送来之前,便已经饱受折磨
。
西夷王宫原本壮丽,但此时到处都是斑斑血迹,巍巍宫阙如同人间地狱。这女人将这里当成地狱,那
自己岂不是地狱中的小鬼?想到此处,狄邪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他在骨子里,也并不喜欢过多的杀戮
,但战争本身,是极度无情的。
在公孙图的目光之下,女人已经惊恐之极。她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帘,从脸颊滑落。
女人在战争面前,除了哭泣,当真没有任何办法。狄邪总是想起秀秀,一想到秀秀他就无法狠心去杀
女子。所以他在随军征战的一年里,从未杀过妇孺。
正在狄邪沉思之时,忽然他的目光被一道亮光刺中。那亮光,是从一个女俘的长袖中反射而出。那女
俘身着白色长裙,薄如蝉翼,她此时正站在公孙图身侧,可能是因为恐惧,头埋得极低。狄邪却感到
不同寻常,因为其他女俘皆是战战兢兢,而这女子,除了头埋得低,看上去倒比其他人要镇定一些。
狄邪正惊讶是什么东西能如此明亮,能反射光芒,待得他仔细看时,心中却是一惊。
那分明是一柄明晃晃的短匕!而那女俘手臂微抬,已经有要动手的趋势。她要刺杀公孙图!
狄邪心中一惊,大吼道:“公孙将军小心!”
他话音刚落下,那女俘也恰好动手,只是公孙图被他这样一喊,心头一惊,下意识抬起手臂,一把抓
住那明晃晃的短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