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市,某街,某心理诊所。
正值秋季秋雨连绵的日子,雨不大,天空却阴恻恻地,仿佛一张腐朽的面孔,正在经受着痛苦与折磨。一辆私家车从心理诊所前停下,首先打开车门出来的是一个青年,大概20几岁的样子,穿着一身西服,脖子上的胸卡还没来得及摘下来,在风中飘荡着,像一只麻雀,一只被雨打湿了全部的麻雀,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凭风雨挥舞着它。青年关上车门走向另一面,打开伞,迎出一个女孩来,女孩的脸被雨伞遮着看不清楚,即使没有雨伞也看的不大清楚,她穿着一件很大的风衣,领子几乎遮住了她整张脸,与男子不同,女孩走路很轻,就像整个人没有重量似的,轻飘飘的,女孩走下车就挽着青年的胳膊,很紧,很近。你见过蟒蛇缠住自己的猎物吗?用自己的身体去缠住另一只动物,直到自己和它都精疲力尽之后,依旧不放松,死死地缠住,如果走近点,你可以听到蟒蛇将猎物缠死后,猎物所发生的那种响声,嘎吱嘎吱地,那是骨骼碎裂的声音。
他们向心理诊所走去,天空中突然闪过一道霹雳,随即而来的是一声巨大的响动,好似这张脸在哀嚎着什么,似是忏悔,似是咒骂。两个人都被吓到了,青年反应过来后,紧紧抓着女孩的手,而女孩只是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又恢复了刚才挽着青年的样子。
“你好,我叫张晨,你叫我小晨就好了。”心理诊所内很官方的样子,门口的拐角摆着一盆发财树,走进去迎面而来的是一张看起来很舒服的按摩椅,右转是一张挤满了整个右侧墙壁的办公桌,办公桌很干净,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青年松了口气,向办公桌后面带着微笑的男子伸出了手,男子站起来,握住了他的手,“我叫柳年,你叫我柳医生就好。”张晨微微低了下头,表示赞同。柳医生拽过一把转椅示意张晨坐下,可是张晨却被挽着胳膊的女孩给拦住了。他笑了笑,向柳年介绍,“柳医生,这是我妻子,叫李月。”柳年此时才注意到李月,李月的脸也被完全映在了柳年的眼镜上,大眼睛高鼻梁,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只是这张脸看起来十分憔悴,头发也泛着一种不健康的光泽,李月惊恐地看着柳年,此时,又是一道霹雳划过长空,撕裂着那张脸,又是一声巨响,这一瞬间,诊所的灯灭了,闪电的白光照映着李月的脸,柳年看到了另一个李月,笑的很妩媚,很妖气,李月冲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柳年将脸转过去,灯适时地亮了,张晨拍了拍柳年的肩膀,柳年转过脸来,李月依旧是那张惊恐万分的脸,没有刚刚的妩媚,面色依旧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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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一到下雨就容易断电,不用担心,楼下的保安效率挺高的。”柳年把他俩迎向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喝咖啡吗?我这里有咖啡机。”“不了,谢谢你。”张晨急忙摆手,并示意柳年也坐下来。“我这次来,是给我妻子看病的,她,好像产生了幻觉。”张晨看着已经入座的柳年,开始叙述自己来的目的。“继续说。”柳年看了李月一眼,扶了扶眼镜。“我和月月是上个月结婚的,就在我们结婚当天,我们正在喝交杯酒的时候,月月昏倒了,当时我们都以为是月月体质太弱,更加上那几天实在是太忙了,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没放在心上,可是等月月醒过来以后,她告诉我,她见鬼了。她说看见自己被一个穿着古代衣服的男子给掐死了。可是那天我们婚礼并没有任何穿古装的男子,而且我还为此特意看了酒店的监控,也没有看到一个穿古装的男子。”张晨边说边看着一直揽着自己胳膊的李月,眼里满是焦急与爱惜。
“柳医生,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我妻子是不是得了妄想症。”张晨看向柳年,柳年喝了一口咖啡,道,“你妻子是不是压力过大了,所以一直没有恢复,之前我也见到过类似的患者,都是不治而愈了,也许是你妻子压力太大了,所以一直没有恢复。”张晨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说道,“应该不是,月月自从说见鬼之后我就不肯再让她去上班了,她每天都是呆在家里,而我也是尽量能在家办公就不会去公司,这样应该不会在有压力的吧。”柳年边听边看着李月的反应,她和刚刚自己在闪电中见到的那个李月完全不一样,如果真的是演戏的话,那么李月也就有些太厉害了。
“那么,李小姐自己呢?”柳年站起身,走到咖啡机旁边,接了一杯咖啡,送到李月面前,“李小姐自己又有什么看法呢?“我?”
李月抬起头来,眼里面满是惶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李月的语气与神态让柳年更加坚信自己刚刚见到的那个李月和她根本不是一个人,可是,这可能吗?两个人,就在闪电消失的一瞬间的黑暗里又交换了回来?更何况,李月是一直都挽着张晨的手的,柳年抿着嘴唇,透过眼镜片的折射他盯着李月看,脑海里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张先生不必担心,这也许是和您太太体质比较弱有关系,如果说您还是不大放心的话,那就每周来一次,我给您太太做一些简单的引导性治疗。”柳年收回目光,看向张晨,脸上的疑虑没有半分显露出来,“那真的是太感谢你了,柳医生。”“没关系的。”柳年站起身,张晨随之站起来,此时李月竟松开了一直揽着的手臂,拿起了桌上的咖啡,小口小口喝着,神态里那几丝憔悴现在看来反而像是刻意装出来的,柳年不禁又泛起了嘀咕。“难道说,他不知道么?”回过神来,张晨和李月已经走出了门外。
他摇了摇头,感觉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味道,若有若无,飘散在他的身边,仿佛一头无形的巨兽要把他给吞噬下去一样,柳年走向阳台边上,张晨正将李月送上车,李月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冲柳年笑了一下,又是刚刚那种笑容!这绝对不是一个人!柳年抓着窗沿才站起来。从医十年,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又是一道霹雳,巨响过后,楼下已经没有了私家车的踪影,只是,那种笑,停留在柳年的脑海里,他断定,张晨有危险,隐隐地,他感觉自己也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