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贤侄,这个舱就是你和唐家小兄弟的,到了晚上了饭点我再来叫你们。”
“谢谢您,赵叔。”
说罢赵叔便走了,而唐方卿将两个人的手提箱放到一旁,看着一旁唯唯诺诺的夏川青子说:“这几个月你睡床,我睡地板。没事的话就不要自己出去,如果想去透透气就叫上我,明白吗?”
夏川青子点了点头说:“恩,知道了,不过您睡床,我睡地板就行了。”
唐方卿严厉地说:“叫你睡床你就睡床!忘记你答应我的了吗?什么都听我的!”
“哦……那谢谢唐先生了。”夏川青子就不敢吭声了,脸上充满了委屈与不开心。
唐方卿现在也是有点心烦意乱:“如果你闲得无聊,我箱子里有一些书,你自己看吧,不过是英文的。我先睡一会。”
说着,唐方卿就从船舱的一个侧柜里抽出了一条被子:“果然还在这里。”说罢便往地上一铺睡了,对与唐方卿来说,现在还是睡着了轻松,这样就不用想着和这个女生同处一室的尴尬与不便了。
而一旁的夏川青子默默地什么都不说。因为夏川青子感觉自己对于唐方卿像是有毒的空气一样,能不理自己就不理自己。所以自己还是闭嘴吧。
于是夏川青子也躺在了床上,干脆自己也睡觉。睡着了,这样两个人都不尴尬。渐渐地两个人都迷糊了。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唐公子,赵爷叫我们请您去吃晚饭了。”
“知道了。”唐方卿扶着腰身起来,虽然只是睡了一下午,但是自己的腰现在已经嗝的疼,想想自己要睡三个月地板,真的是太惨了,只怕回去不死也?。
“青子小姐?”唐方卿轻声叫着青子:“去吃饭了。”
“唔……”青子醒了过来,人还是迷迷糊糊的:“吃饭了吗?好饿……有寿司吗……”
唐方卿无语的摇了摇头:“船上就别想着吃寿司了,不过你要快点跟我走!否则就来不及了,记得别说话,微笑就行了。”说着把夏川青子手一拉赶紧跑出了船舱。
“哦……唐先生!”青子根本还来不及清醒,就被唐方卿拽走了。
在维多利亚时代,虽然使用了蒸汽动力,但是货船的速度平均也就是是15节左右,所以从英国到中国往往要好几个月。而这段航行就需要大量的补给了。对于美富号这种千吨级的货轮,自然补给的次数更多了。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就是新鲜的食物比较多。
现在在内舱非常热闹,开饭时间对于长航的船员们是最幸福的时刻了。
青子刚走进内舱就看见一堆梳着辫子,穿着单薄大褂,头缠头巾的水手们在抢着看着像是馒头面包的东西,盆子里放着一桶菜,现在异常的热闹。
“哎!大头!比别抢啊!”
“鹞子,你别急我啊!”
“都给我让开!”
水手们你争我抢的,像是在生死之战。这时唐方卿赶紧对青子说:“快去抢饭!晚了就没了。”说着唐方卿就赶紧拨开人群冲了进去。但是青子面露为难的止步不前,因为自己进去抢饭,这个对于一个女孩子实在太难为情了。而且自己也挤不进去。只好焦急地外面等。
忽然,在骚动的人群中伸出两个手,一只手拿着一个用筷子穿起来的面包,一只手端着一碗青菜。唐方卿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冲了出来,脸上都是开心的笑容。然后冲到了青子身旁说:“看,哈哈,就算晚来,他们也抢不过我。”
青子开心地看着唐方卿,然后伸出了大拇指,赞扬了一下唐方卿。但是自己看着那一坨抢饭的人,实在不知道怎么办。
开心的唐方卿刚准备咬一口面白,就看见青子右手揽着自己的胳膊,失落地转身向门口走去。
唐方卿明白了,于是把快送入口的面包又取了出来,然后拍了拍青子的后背。青子刚一转身,唐方卿就把面包、一碗青菜和筷子塞到了青子手中。青子刚想推托,唐方卿就低声说:“别忘了,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哟。”
说罢唐方卿转身又杀了回去,虽然青子不明白唐方卿在抢饭时候大声吆喝的汉语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着那个样子,确实傻傻的很可爱。青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一会唐方卿再次胜利夺食而归,双手抱着一个馒头和一碗青菜冲了出来。
“哈哈。”唐方卿开心地笑着,像是炫耀着晃了晃手里的馒头,青子看到唐方卿那傻傻地笑容,自己也被逗乐了,捂着嘴笑了起来。
“哟,这趟家小兄弟举止够优雅的。”这时声旁响起赵叔的声音。吓得青子的笑容赶紧收敛了起来。
而唐方卿则淡定地笑着说:“哈哈,我家小弟从小跟着我娘长大,难免秀气一些,身体也瘦弱些,不过他还是我唐家的男子汉,是吧,达西?哈哈。”
唐方卿摸了摸下巴,爽朗地笑了起来。
青子一看,赶紧用学的那句汉语说:“是!”
赵叔也笑了起来说:“这小兄弟不但长得秀气,像个小女娃,连声音也秀气,该不会就是你那个妹妹唐方雪吧。”
“赵叔说笑了,您又不是没见过我们家方雪。”
赵叔摇了摇头说:“哎,见是见过,那都是十几年前了,那时候还是个依妹(小女孩),小孩子一个。唉,话说自从到了这上海,我也好多年没回福州了。你这回会去要带我给你母亲问好啊。”
“好的赵叔。”
“那就你打扰你和小兄弟吃饭了。我们这船上饭也不太好,亏待你和小兄弟了。”
“没有,赵叔,有的吃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第一天还有青菜,我很满足了,您也快去吃饭吧。”
“好的,你们慢慢吃。”说罢,赵叔便去吃饭了。
唐方卿转过身来笑着低声用英语说:“不错,发挥自如。”
青子微笑地回复了唐方卿,因为根据约定,青子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说话。
于是两个人开始坐到一旁默默吃饭。但是这个面包有点硬和粗糙,对于青子来说实在是有点难以下咽。
其实在维多利时代,除非是游轮,否则一般水手的食品都不会太好,尤其是轮船招商局。为了节约成本,争取利益最大化,往往中国的船员是最吃苦耐劳的。这也和克扣粮饷没什么关系。只是大家都是宁愿船上生活差点,也要回港后拿的钱多一点,好贴补家用。所以其实在轮船招商局创立之初,为了和太古、旗昌竞争,招商局从水手到管理,都是省吃俭用。而到了现在,饭菜依然是这样,可以说是味同嚼蜡。
看着难以下咽的青子,唐方卿忽然灵光一闪说:“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吃饭!”
“哎!唐先生。”
说着唐方卿就拉着青子又跑出了内舱,两个人一起到了尾部舱室出舱的舱门那里。
唐方卿停了下来然后把夏川青子拉了过来,面对着自己。
夏川青子疑惑地看着唐方卿的一举一动:“唐先生,您干什么?”
“别问哦,你记得答应我的。”
当唐方卿拉着夏川青子,两个人像是螃蟹一样横着走出了舱门。在打开舱门的那一刻,海风吹了进来,潮湿而舒服,带有一丝暖意。
“唐先生?”夏川青子完全不知道唐方卿要干什么,但是自己现在也只好先听着唐方卿的话。两个人完全走出了舱门。
“好了,闭上眼睛转过身去。”
“啊?”青子已经被唐方卿这一系列奇怪的动作搞得糊涂了。
“按照我说的做。”
青子只好闭上了眼睛,然后转过了身。然后唐方卿带着青子往前走了走,然后停了下来。
“睁开吧!”
听到唐方卿的指令,青子睁开了眼睛,瞬间青子的脸上充满了惊讶。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在船的右侧一片如残血般的晚霞映照在画面,仿佛有人用红色和橙色的油漆泼到了天空上一样。巨大的夕阳柔和而不刺眼,虽然和周围略带凉意的海风有点不搭配,但是看着夕阳,青子的内心仍然暖暖的。
“好美丽吧?”唐方卿望着眼前的夕阳问到。
“恩恩!”青子开心地点了点头:“真的好美丽。”
说着唐方卿把饭交给了青子说:“吃饭就要配上这样的美景才吃的香不是吗?”
说着唐方卿坐到了一旁的木桶上:“来吧,这边坐,我们边吃边看日落吧。”
“恩!”说着青子开心的坐到了唐方卿身旁的木桶上,然后咬了一口面包,看着眼前的夕阳开心的嚼着。
唐方卿看着青子的样子微笑地说:“怎么样,现在吃的下去了吧。我们中国讲究,美食需要美景来衬托。虽然这食物算不上美食。但是景绝对是美景。”
“谢谢你,唐先生,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现在确实觉得能吃下去了。”
“以后叫我唐方卿,或者方卿就行了,唐先生听起来怪怪的。在我们汉语里,先生的意思是老师。”
青子看着唐方卿,然后说:“那我就叫你方奇吧。”
“什么方奇,是方……卿……来跟我,念奇因卿。”
青子咬着筷子说:“奇?”
唐方卿纠正到:“卿!”
“卿?方卿?”
“对!方卿!”唐方卿伸出了大拇指,赞扬了一下青子。青子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方卿?”
“恩?”
青子脸上忽然显出一丝愁容,有点迟疑地问:“你是不是很反感我和我哥哥吗?因为我们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
“我?”唐方卿笑了一下说:“我并不反感你,我只是反感我自己,反感老天爷。”
“你自己?为什么?”
“其实在我看来,你只是个弱女子,和其他女子没什么区别,我不会因为你是日本人就反感你。只是我觉得自己老是给自己找事情,即使那些事情自己不愿意做。而且老天爷也总是给我安排意外地事情。我这个人讨厌计划外的事情,因为它们往往打乱我的步伐。不过,我也就这一阵子,一旦接受了,我就会做好。所以你也不用在意我,我只是耍自己的小脾气而已。”
“方卿,你是一个好人。”
唐方卿赶紧推辞地说:“哟!青子小姐,您别这么说!”
“我是说真的。”
“好了好了,赞扬的话等到我把你安全送到上海再说吧,现在赶紧吃饭吧。”说着唐方卿咬了一口自己的馒头,虽然唐方卿显得很轻松,但是内心其实充满对未来的恐惧。现在只求自己平安到达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