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时代,人们叫它神花,它能治病救人,后来人们又叫它快乐之花,因为它能带给人们无尽的快乐,可以梦生梦死,飘飘欲仙。它有一个极美的名字叫……”穆羽风望着这一片花海,突然顿住,眼神有些飘渺,许久才淡淡地说道:“罂粟!”
“罂粟?好怪的名字?”费老爹虽然种植了许多罂粟,但这些花都只是用来观赏,并不拿来用药,也从未听说过这怪异的名字。
“从今以后,它就不会是快乐之花了!”穆羽风冷哼,拂袖往山道上走去,无论世界怎么变,这里始终会是一片静土,这世间唯一的静土,母亲,小彦,汝溪,你们就安心在这里生活,你们的债我一并去讨!
费老爹轻叹一声,他只是一个种花人,以后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都与他无多大的关系,只求这一片安隅之地,能永远如此宁静。
在穆羽风看过墓地三日后,由费老爹主持给穆羽风母亲,乔存彦夫妇二人一起下葬,三棺坟地宿在一起,远远瞧去宛若一个三口之家,相依相偎。穆羽风愁怅地站在兰妃的坟茔前,极目望着无风山脚下的颜色明艳的花出神。
“娘亲,小彦,这里不会再有阴谋算计,不会再有血雨腥风,你们安心在这里生活,风儿会时常回来看望你们的。”
“九少爷,时候不早了。”费老爹举目望了一眼天色,今日天气并不清朗,无风山脚下已经渐渐起雾,费老爹小心翼翼地靠近穆羽风身边提醒。
“嗯。”穆羽风轻哼一声,才缓缓抬步下山,花香阵阵,带着迷惑人心的妖娆。穆羽风弯下身子摘下一朵,放在鼻间轻轻嗅了一下,手指突然猛地一折,花已经被她捏碎,摊开手让碎屑飘散。
祁云归拣起地上的花瓣碎屑,不发一言跟在穆羽风身后。
这场葬礼太过宁静简单,没有哀乐,没有金棺厚葬,没有任何多余的人来吊唁,也没有人对穆羽风说过一句安慰的话。从风府出事到现在,穆羽风便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甚至连悲叹一声都没有。她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静静地走着,目光从未有一刻离开过这片花团锦簇的妖娆,没人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
“祁大哥,山下是什么样子的?”许久,费忆青终于打破了沉寂,拉着祁云归衣袖问道。她们二姐妹从小便是在这山间长大,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竟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祁云归虽然冷淡了些,不太容易让人亲近,但她依旧悄悄靠近。
祁云归并不作答,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费忆青。费老爹轻声喝斥了费忆青,费忆青可爱了吐了吐舌,松开了手跟在费老爹身后。
“九少爷,你们什么时候离开?”费忆红悄步跟上穆羽风,小声问道:“我和小青也想跟着你们出去,我们都不知道外面的天是蓝的,云是白的。”
“外面的天是血色的,云是黑的,连空气都是污浊的。”穆羽风微微眯起眼睛,望向已经看不清的天空,这里是美的,但她不能在这里呆下去。
穆羽风与祁云归一直在无风山呆了三个月,这三个月她几乎日夜都呆在药山,只有离开的前一晚,带了一壶酒在兰妃和乔存]彦墓前整整呆坐了一夜,最后靠着墓碑沉沉睡着。
祁云归脱下身上的外袍替她盖好,沉睡着的穆羽风终于紧紧皱起了眉,眉心间痛苦的神色在朦胧的月色下并不真切。他静静地坐在穆羽风旁边,将穆羽风的肩头揽过,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食指却轻轻抚上她拢紧的眉宇。
他的手指冰凉,如同他的人一样。
穆羽风身子微微一动,一个转身从祁云归肩膀滑了出去,她额头往下猛地一磕,她陡然转醒。她缓缓站起来,时候已经不早了,到山脚下时,费老爹已经和青、红二姐妹等在山脚下。
“九少爷,保重!”费老爹将怀里的包袱递于穆羽风,神色十分凝重,这孩子这一生都背负了太过沉重的仇恨,此翻出去,又势必会掀起一场狂风巨浪。
“祁大哥,你们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费忆青有些不舍,一双灵动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祁云归。
“以后有时间我们会回来看你们和费老爹的。”祁云归嘴唇动了动,还未说什么,穆羽风便抢先说道。等他们出了无风关口,穆羽风才道:“两个不谙世事的丫头,给她们留点希望吧!”
“又何必呢?”祁云归撇了撇嘴,这一趟出去生死未明,就算有幸能活得下来,只怕以后是仇人不是朋友,希望不过是更多的伤害而已。
离开无风山,穆羽风与祁云归直接到了东槐城城北的祥云山庄。回到山庄,穆羽风立即派人招集了东槐城的几个主要人物,到祥云山庄召开了一次会议。
穆羽风现在的身份是祥云山庄的少主子,山庄的前主人钱云祥是她杜撰出来的外祖父,是个生意人,主要经营绸缎和药材,几个月前身体便大不如从前,三月前穆羽风以风家少爷的身份回到东槐风府,不幸风府一家人惨遭祸事。
东槐百姓不禁替穆羽风感叹,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方面感叹钱云祥白发人送黑发人,悲伤过度,才会一病不起。然,事实到底是怎样,却无人明白,更不会想到穆羽风竟会是前朝遗孤。
李亦君递了一个玄色匣子给穆羽风,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老大,醉墨已经传来消息,千诀宫的事情已经有了些眉目。另外,他已经成功收购落雁楼。”
“嗯。”穆羽风脚下一刻未停,来到她的房间,对着铜镜一边将人皮面具小心翼翼地戴上,这人皮面具十分薄软,如同真人皮肤一般,有一个好处是戴上可以不用每日取下,更不会伤到自己的皮肤。
“看看他们是不是都到了?”穆羽风带好人皮面具,然后用药水从面具周围滴入,很快面具与皮肤便贴合在一起,抬起脸来已然是另一翻模样,却依然是俊俏如斯,一颦一笑魅惑众生。
“他们早就到了,祁云还还受着伤,这一次恐怕不能跟你一起去霍蛮之地了。”李亦君点了点头,打开门与穆羽风并肩走了出去,突然,李亦君顿住了脚步,“老大,上回风府……”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上一次的事情,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要杀我,只是想挑起我更大的仇恨,挑起我对你们的误会,这样我就变成真正的孤军奋战。”穆羽风十分淡定,现在她已经能很好的掌控自己的喜怒哀乐,再不会冲动行事了。
“李亦君,我不希望你始终对过去的一件事情耿耿于怀,这会影响我接下来的计划!”穆羽风始终冷静,与李亦君一起到山庄的正厅。
正厅里每个人都正襟危坐,穆羽风从未曾有这样正式地与他们齐齐会过面,即便是祁云还在穆羽风手底下身份不低,仅仅次于高远,但也只是第二次见到穆羽风。
才不过短短三个月时间,看来这三个月她的确成长了不少,她的眼神十分淡定地将在座的每个人都扫视一步,走到主座上坐下。
“云还,你的伤怎么样了?”穆羽风最终落在祁云还身上,他的脸色无异,但看得出之前是受过重伤。
“差不多痊愈了。”祁云还也很淡漠,两兄弟性子很像。
不过这两兄弟都是高远培养起来的,已经有七年时间,穆羽风虽从不曾问过他们的身份背景,但高远还是无一遗漏都告诉了她。当年他们依她之言往东槐来的时候,出了京城正巧碰上正在被追杀的二兄弟,高远就一时见义勇为了一回,救了二兄弟,一起带到了东槐,看这二兄弟都是可造之材,便自己教习了一些武功,后来又替他们寻了师傅,入山学了五年,出来后便成了高远的杀手阁里最得力的助手。
“很好。”穆羽风点了点头,继续转眸看向李亦君:“小彦之前打点的钱庄,我交给你,小彦已经在越秦的很多地方张罗开分号,这两年时间你要忙点了。”
“另外,云祥山庄之前以经营绸缎和药材为主,我们依然继续这两项生意,不过,我们这回是要钱云祥的生意做大,他之前一直想做霍国的药材和游竺的马匹生意,就是胆子太小,这一回他死了,我要替他完成这个心愿。高远,你的计划照常进行,只要陪养我们自己的实力就行,不必要时不要与弑情阁撞面。云还、云归你们两兄弟与我一道回京!”穆羽风声音铿锵有力,从容不迫。
二日后穆羽风坐船从槐江中游过岸,这里表面水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正如现在越秦、霍国和游竺三国的形势一般。穆羽风摇摇晃晃地坐在船里,心里却没有了上回坐船过江时的忐忑,或许是因为这一次她再是逃,而是主动出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