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装着一个人,虽然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可你依然还是想着他,你可以不在乎他的剑刺在你父皇的胸膛,可见他的份量还是很重的。你经常把我错当成他,你抱着我叫他的名字,你看着我的眼神变得飘渺,我知道那时候你一定把我当成了他,可我还是很高兴,我还是每天地来,就算被当作替身我还是很高兴,虽然也很心酸。”
说着,他轻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好看,很温柔,很想让人亲近。但此时他的笑里夹带着不可抑制的落寞。
“你现在心里一定在嘲笑我吧?没有关系,反正明天我就要离开了,你要笑就笑吧!”
“你要离开?”听到他说要离开,穆羽风惊讶之余,心竟然被狠狠一牵,生出丝丝不舍。
“是啊,要离开了,以后你可以潜心学习武功,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了。”许是心里的话都吐了出来,此时霍洵昃反而平静了,兴许离开了,心里的酸楚与疼痛慢慢就淡了,以后也许会碰上一个比她更好的女子。
“为什么突然要离开?”穆羽风自己都觉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好笑,他是霍国世子,离开哪里还有那么多为什么?那是他的决定,与她有什么相干,可是她就是想知道。
“因为找不到一个可以再留下的理由。”可悲可叹,他嘲解地笑笑,“你会留我吗?”
虽然明知不会,他还是想知道,人就是这样,明明知道结果是痛的,却还是偏偏执拗地想知道。原来如他,也一样做不到平静无奇,心里面还是会有一丝希冀。
“你自己已经做好了决定,又何必再问我?再说,你要走,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就算我留你,你会留下来吗?”穆羽风直直地看着霍洵昃,他的衣衫有一潮湿,应该是喝酒的时候洒的酒,此时他的眸子已经渐渐恢复正常,人也变得冷静。
“对,你也不是我什么人,所以就算你留我,我也不会留下来。”霍洵昃浅浅一笑,恢复了他往日的浅淡,他的笑容很浅,却很绚烂,他的语气很平,却很落寞。
她没有留他,他也没有留下。
“打扰你休息了。”霍洵昃踉跄地朝门口走去,带着十分抱歉的神情说了一句。
穆羽风讷讷地看着空荡的门口,门口摆着几盆紫色妖艳的花卉,在这深夜的时候开得绚烂,散发着幽幽的香味。房间里还残留着霍洵昃身上的气息与酒味,穆羽风伸了伸手,印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伸了伸手,空气里却什么都没有。
外面的吹进来丝丝凉风,烛火明灭不定,将穆羽风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她坐回书案旁边,拿起书却再无心思看出去,没有留下他,不知是对是错。
江疯子又送了一些书来,穆羽风孜孜不倦地看,学习其中的精髓。
西月山海拔很高,终年烟雾弥漫却温柔得两娇美的少女,旁边是槐山,槐山比西月山险峻,悬崖峭壁,怪石嶙峋,树木郁郁葱葱,像一个伟岸的男子守护在少女身边。
穆羽风站在两山并肩处,脚下的山美丽温柔,对面的山威武壮硕,两座山相依相靠,不知道相守了多少年。
一只白色信鸽拍打着筋疲力尽的翅膀飞落在穆羽风肩头,她捉住信鸽取下脚环上套的纸条,便放飞了信鸽。
“速回东槐。”简短的四个字,却让穆羽风心头一颤。
一年山庄几乎没什么变化,江疯子已经离开山庄有两个月了,穆羽风作为徒弟,便理所应该当地成了这里的主人。她现在武功已经很好,将江疯子传授的东西学得炉火纯青。
山庄里的生活很平静,穆羽风在崎岖的山道上走着,速度并不快。这里的空气很清新,整座西月山就只有山顶的山庄,并无人家,冲着山崖大叫一声,回声会在山涧回荡很久。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山就变得很静幽。
穆羽风终于明白鸟鸣山更幽的境界。
穆羽风回到山庄并没有立刻收拾东西离开,她将纸条焚掉,在山庄后的悬崖处伫立了整整一天。现在仇恨没那么浓了,心也没那么痛了,脚下的路却已经不能停留。
她用一整天的时候来缅怀这平静的生活,从此以后又将是阴谋处处,血雨腥风。
直到暮色浓重,整个山庄陷入一片黑暗,穆羽风才察觉到不对劲。山庄里的丫环婆子不多,但也不至于寂静成这样,她急步匆匆回到山庄,却见几个丫环婆子已经躺在血泊里。
她上前摸了一下她们的身体,已经没有一丝温度,应该死了些时候,难怪中午都没有人叫她回来吃饭。
这一年来西月山庄的人很少,并且也少有人有这个耐力登上西月山顶峰。西月山庄是霍洵昃的地盘,是江疯子的地盘,不知道是否是他们两个人的仇家。
除了山庄里的人都死了,各个房间里的东西摆设都没有变,一切都是原样子。
转到东院的时候,发现她的房间是亮的,门大敞开着,灯光照在门外的紫色花卉上,没有一丝温度,却带着点点诡异。穆羽风轻步朝房间走去,站在房间的一刹那有些吃惊。
莫痕一身月白锦袍,冷俊的脸庞在看到穆羽风的时候微微缓和,唇角蠕动了两下,但却什么都没说。
看到莫痕,穆羽风没有以前那么激动,也不会再冷嘲热讽,因为那么深的仇恨,并不是几句嘲讽就能完结的。莫痕叫她到外面走走,她没有拒绝。
山庄里的夜色很好,许是山高,感觉离夜空很近,透过雾色能看清皎洁的月亮,明亮的星子。山庄里的风很柔,即使现在还春寒料峭,风依然是温的。
山庄里无处没有花,所走过的地方都散发着幽幽的花香,横七竖八的丫环婆子的尸体流出来的血迹散发着血腥味,夹杂在花香里。
“小风,可以这样叫你吗?”莫痕有些悲恸,连如何称呼都还需要征求她的意见。
“无所谓,一个称呼而已。”穆羽风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如此冷静地面对莫痕,这一年多她真是长进不小,已经将她冲动的性子磨掉不少,也学会民忍辱负重。
“你不恨我了吗?”现在穆羽风已经不再对他讥讽,面对如此冷静的穆羽风,莫痕竟然有些无所适从。
“你希望我恨你吗?”穆羽风目光瞟向血泊里的丫环婆子,眼眸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这些人都是为她而已,这些仇债她都会一并讨回。
“你还想着要报仇吗?凭你一人之力,你是无法与一个国家对抗的,你报不了仇的。”
“是吗?没试过怎么会知道不行?兴许就凭我一人之力能掀得起惊涛骇浪,只怕你到时候来不及挡。”穆羽风扬起冷眉,睨着莫痕。
“你认为我今天到了这里,就是为了来跟你谈天说地的?我花费重金利用江湖门派找到你,还会任由你留在这里?还会等着你来找我报仇?”莫痕冷笑,唇边带着讥讽。
“是吗?我能从京城,从你的眼皮底下逃出来,我竟连这小小的山庄也出不去?”穆羽风倒是不怕,这座山庄看似花香四溢,但却不知这花都不是一般的花,一种味道无毒,把这几种味道混在一起便是一种极为厉害的慢性毒,由于山庄里的人整天吃的饭菜里都有解药,并不怕。
这也是江疯子当初威胁她做他徒弟的方法之一。
“倒是忘了,你在这里学了一年的武功,虽然你的身手不错,但你以为我带的人都是吃素的?”莫痕嘲笑穆羽风自以为是,时间长了,他以为爱意渐渐淡了,见到她时才知道原来这种感觉依然如此强烈,但他现在已经不会一味地宠她了。
“难得姐夫还能夸我一句。你的人是不是吃素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今日如果我死了,来日你也必定生不如死。”穆羽风笑容灿烂,眸子里闪烁着自信的光。
“笑话。”莫痕对于穆羽风的自信嗤之以鼻。
“是不是笑话,你以后就会知道。”穆羽风冷笑,目光陡然一厉,一只薄削的竹片从指间发出,隐没在黑暗里,只听见一个身体跌落的声音,却并无人呼救。
一瞬间,几十人衣黑人“嗖”地从暗处蹿了出来,还有一个人的脸颊带着血迹,是刚才穆羽风的竹片所伤,他们知晓穆羽风身手了得,便不敢轻易出手。
“我要活的。”莫痕淡淡地说了一句,便悠闲地坐下来看戏。
穆羽风拔出剑,她并不打算与这些黑衣人打持久战,因此她出手的招数极其狠辣,靠近她的几乎是一剑毙命。但这些黑衣人内力高强,剩下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他们连结成阵,配合得十分默契。他们攻击并不凌厉,与穆羽风耗体力,只到穆羽风体力耗尽,就只能束手就擒。
但怎么会这么容易?穆羽风在山庄里这一年并不是白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