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小摊上摆着的饰物,穆羽风情不自禁地抚上脖颈,那里的饰物已经不在。
穆羽风几个大步走到小摊前,摊主顺着穆羽风的目光拿出一个同心环玉,递于穆羽风手中,慈善一笑,脸上牵些几许皱褶,说道:“同心环玉,同心相惜,百年好合啊!小公子是要送给心上人吧?”
“我原来有一个,后来……弄丢了。听说好多年都没有的卖了,我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穆羽风冲摊主浅浅一笑,时光荏苒,往事如烟,当初穆羽风也询问了很多地方,都没有人知道还有谁在卖这个东西,毕竟不是真玉,在京城这种繁华之地,终究是不入流的。她以为,再也买不到了,没想到今日还能再碰到摊主,足足十年了,她已不再是当年的小公子,再看摊主,五十耳耳,双鬓却已然染上一层寒霜。
穆羽风将同心环玉轻轻套在脖颈,向摊主问道:“好看吗?”
“好看!”摊主笑容越发可亲,他真诚地点点头,又感叹一声:“公子是赶得巧,这同心环玉已经是最后一块,以后也不会再卖了。”
“怎么,不卖了么?”穆羽风淡淡地睨着摊主。
“昨日接到消息,我儿子在玄疆战死,尸骨无存。皇上令人送了五十两银子回来,足够我和老伴安过晚年。”摊主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淡淡,目光幽远,让人听不到什么情绪,只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必是极痛。
战争,哪一个朝代都是少不了的,有人流血牺牲是必然,战场,自古每一个战场必定是伏尸百万,血流成河。一将功成万骨枯,若不踩着别人的尸体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就只有自己伏在别人脚底下被践踏。
人生,终究是由不得自己!
回到落雁楼时,一钩细月已经挂在天边,流畅细硬的弧度,像女人细长的眉,皎洁泛冷的银光淡淡地洒下。穆羽风觉得有些疲惫,看到楼里还在忙着,她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回到房间什么都不想好好地睡一觉。
今天她可以跟霍洵昃解释,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现在表面所看到的那样,可是话到喉头的时候,才发现这时候的解释是多么地苍白无力。
刚转过一楼大堂,往内院去的时候,正遇上从里面出来的陆怀安,他依然美艳不可方物,一双深邃黑蓝的眸子瞟着穆羽风,说道:“哟,风老板这是怎么了,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莫不是今天出去会情郎,发现了他有奸情?”
“陆怀安,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病病泱泱的吗?就是这张嘴太臭,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所以才让你背着这幅臭皮囊。”心情不甚好,穆羽风口下也不留情。
“啧,你今天怎么跟吃了炮仗一样?”陆怀安难得看到穆羽风生一回气,这会子倒是惊讶上了,将穆羽风前后左右都瞧了个仔细,最后凑到穆羽风耳边,问道:“难道你今天出去被人吃豆腐了?”
“是吗?”穆羽风挑了挑眉,趁着陆怀安未注意之际,狠狠一把摸向他的脸,一张红唇就凑了上去,吓得陆怀安连连惊叫,穆羽风猛得一松,陆怀安一个踉跄竟摔在地上,一抬头却见穆羽风邪坏一笑,说道:“我不吃别人豆腐就好得很,谁敢吃我豆腐?”
说完,穆羽风轻轻拍了拍手,但折身进了内堂。
“你刚才,你刚才竟敢亲我……你……你简直……简直不可理喻!”陆怀安从地上爬起来,对方才发生的事情感到不可置信,他差一点,差一点就被她给亲到了。回头从袖洞里掏出一条薄丝绢,狠狠地将手和脸用力地擦了起来,嘴里嘟嘟嚷嚷地不知在说些什么,但看神情就是一脸恶心。
穆羽风听到陆怀安在背后大声叫嚷,又回过头瞅了他一眼,正见他用丝绢擦着脸,嘴里骂骂咧咧地听不清楚。不就调戏了他一下么,用得着这样?
摇摇头,穆羽风便抽身进了后院,一片梅花嫣然,被青雪压低枝头,发出一阵阵暗香。
“唉……”低沉地轻叹一声,便回了房间,香炉里燃的是南海沉香,一室温暖,穆羽风就合衣躺在床上,瞠着眸子看着帐子的花案,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王菁进了又出,出了又进,来来回回五六趟,嘴角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见穆羽风躺在床上发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折身又走了出去,将门轻轻关上。
穆羽风将眸子一闭,直觉头疼。那么多年的感情,到今日终于走到结局了吗?
是吧!是该结局了,两人都这么纠结又是何必,如若明知不能在一起,在这里选择结局不是对两人都好吗?以后战场上相见,她才能下得去狠心。
门口微微有动静,门被轻轻推开,一股冷气被带进房间,穆羽风却不想睁开眸子,只缓声说道:“王菁,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跑了那么多趟也不知道累不累!你不累,我都累了。”
沉默。还是沉默。穆羽风心想王菁今日怎么倒是沉默了?难道是她最最心疼的主子醉墨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被陆怀安给调戏了?所以这会子因为自己没去正在生气?
这丫头真是被醉墨的美色给迷得七荤八素,越来越不把她这个正主放在眼里了。
“你再不说话,我就要睡着了!”穆羽风翻一个身,背向外,懒懒地说道。
“起来。”祁云归看着穆羽风嘟嚷了一句,就翻身睡去,冷冷地说道。
一听是祁云归的声音,穆羽风不自觉得浑身一寒,这个家伙最近这一段时间不知怎么了,整个人冷酷得不像个人,几乎每天脸上都写着生人勿近,因此连她这段时间离得他远远的。
听他声音,似乎心情不太好,穆羽风正考虑着是否要装睡,结果他竟凑了过来,站在床边上,再次说道:“别装睡,起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穆羽风硬着头皮,坐起来定定地看着祁云归,说道:“如果是因为我今天出去的事,你不用再说,也不必再问,我不想提。”
“与这件事无关。霍国的军队到底是怎么回事?”祁云归听到穆羽风提及今日出去,微微一怔,似乎并不知道她今日出去的事。
“没什么怎么回事,我就是给他们水饭酒菜里加了点料,帮他们增强食欲而已。”原来这事啊,穆羽风撇撇嘴说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哥没有能力打赢这场仗,所以你才在陶煜城的军队里做这么多手脚?既然不相信我们,又何必再留下我们?”祁云归这回是真生气,脸色黑得难看,连声音也变得沉冷。
“不相信你们?我什么时候不相信你们了?在陶煜城的军营里做手脚,我不过是希望让他多保存一些实力而已。云归,对于你们的过去,我从来不问,就是因为我足够的信任你们。这事本就无关乎实力的问题,我现在是风国的国主,我要让我的国家变得更加强大,所以你哥带的这支军队,我必须让他们的伤亡减到最低,我不想等到真正的关键时刻,他们却因为这一场仗损兵折将。”一天被人这样巫陷了两回,穆羽风也恼了,她从床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祁云归,沉声说道。
“你一不高兴了,就说我不相信你,那谁来相信我?你可有相信过我?”从一开始到现在,就她才是被人质疑得最多的,她何时又曾大声指着别人的鼻子说,谁不相信她?
一直以来,穆羽风都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深,不管遇到高兴不高兴的事情,她都总能一笑而过。祁云归睨着穆羽风微愠的脸颊,这一次她似乎真的恼了。
联想着她今天出去,王菁说她回来后就一直在房间里发呆,一声不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说她不想说,他便也不问,只是不由地也为她担心。
心里的不快发泄出来,穆羽风轻吁了口气,扶着床柱坐了下来,她今天精神太累,想的东西太多,也太压抑。她本想好好地睡上一觉,明日一睁眼又是新的一天,她可以完全当今日不存在过,继续按按照她给自己规划的轨迹走下去。
她就那么静静地合衣趴在床上,尽量将脑子里烦乱的思绪清理,王菁却时不时地进来晃一下,扰得她毫无睡意,那些越发不愿想起的事情倒倒一件件一桩桩地往脑子里钻,使得她心浮气躁,偏偏这个时候祁云归还硬要往枪口上撞。
“你先回去吧!我累了!”穆羽风往后一倒,整个身子舒展开来,毫无避忌在躺着。
“对了,你去看看醉墨,他今天……不太好。”祁云归转过身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说了一句。
醉墨?穆羽风微微挑眉,想起王菁一趟一趟地跑进来欲言又止的模样,难道醉墨真的被陆怀安给那啥了?可是想想又不对,正想要问祁云归的时候,他已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