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独孤宸知道,中州根本就没有水患时。
便知,他的皇弟,此举无非是想要从袁修月下手,逼他与他反目,进而废了他!
是以,他一直都不曾出面,只将一切交给了离灏凌和离萧然兄弟二人。
这也才有了现在的这个结果!
“王兄……”
双眼之中,渐渐浮现泪光,独孤江凄然一笑,没有提及自己起初的打算,也不曾叫嚣着要让袁修月碎尸万段,他轻咂了咂嘴,苦笑说道:“王兄可还记得,上次你这样抹着我的头,是何时么?”
闻言,独孤次心下微窒!
见他如此反应,独孤江笑的更苦了:“王兄还记得!”
“是!”
轻抚独孤江的头,独孤辰声音低醇,却沉重的让人喘过气来。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彼时,他的父皇,迷恋离国贵妃也就是现今的钟太后,为此更不惜一而再再而三的前往离国,而他的正宫皇后,则被冷落深宫,苦守宫闱。
女人,或许可以忍受的了寂寞,但在长时间的寂寞之后,却经不起任何男人的花言巧语。
是以,在那一年,他们的母后,便与当朝宰相杜威有了私情。
而他则因无意间撞破了她们的私情,险些被他的亲生母亲灭口!
其实,那个时候,杜威在提议要杀他灭口之时,他的母亲,也曾不舍过,但是最后,在杜威的一再哄诱下,她还是点头应允了,要对他痛下杀手。
那个时候,他的父皇不在宫中,她的母后若杀了他,回头再说他是意外身亡也一定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因为,南岳宫中,只他和独孤江两位皇子,且他们都是一母所生,都还年岁不大,他们之间不存在皇权争斗!
彼时,他十一岁,独孤江十岁。
他做梦都不会忘记,他的母后紧摁住他的双腿,杜威拿绣枕盖在他脸上时,那狰狞而得意的笑容。
那时,被夺去了所有呼吸的他,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但是后来,那种窒息感,却在瞬间之后消失了,紧接着便是他母后惊恐的尖叫声!
等他挣扎着掀翻蒙在自己脸上的枕头时,便见到了这辈子他永远都震惊而无法忘怀的一幕!
他的弟弟,只有十岁的独孤江,竟然手持利刃,刺在了杜威的后背之上。而那个时候,许是被他母后的尖叫声吓坏了,他拔出了刺入杜威后背上的短刃,径自便刺入了他母后的身体之中……
直到他的母后,瞪大了双眼,无力倒地之时,他才见独孤江浑身哆嗦着松开握着利刃的手,不停的后退着,直到跌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快步行至他的身前,紧紧抱着他,不停的抚摸着他的头,跟他说:“江,你别怕,王兄以后一定会保护你的……”
没人知道,那个时候,他到底有多怕!
哪怕他只比独孤江大一岁,但他却紧紧拥着小小的独孤江,不停的安慰着他。
因为,是他救了他。
小小如他,却为了他,杀了他们的母亲!
后来,他的父皇,匆忙从离国返京。
知道真相后,他只是任人处理了杜威的尸体,并对外宣称,皇后久病,再到后来,几年过去了,皇后薨逝,而他则在小小年纪,便上朝听政,这也便成就了后来的他!
思绪,深深的陷入回忆之中,独孤辰苦涩一叹,轻抚这独孤江的手,稍稍用力:“江啊!为兄知道,你救过为兄的命,所以无论你做错什么,哪怕做的再如何荒唐,为兄都会尽量替你去善后,但是……为兄了解你,你并非是一无是处之人,这江山为兄本就是要给你的,你又何必硬要将他推回给我?”
“王兄……”
泪眼,模糊了双眼,独孤辰嘴角哆嗦着,苦涩轻道:“这江山,本就是你一手壮大的,它……本就该是你的啊!”
闻言,独孤辰眉宇紧皱了皱。
苦笑了笑,他用力拍了拍独孤江的肩膀,轻声叹道:“经由今日之后,我终是知道,有我在,你便不能好好的管理这江山,好了……你我兄弟,什么都不用多说,过两日,我便会跟出岫一起回离国,我把江山交给你,你就好自为之吧!”
语落,他紧抿了抿唇,潇然起身,转身便要朝外走去。
“王兄!”
深凝着独孤辰伟岸的背脊,独孤江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哭的跟个孩子似的:“我杀他们,不是为了你,是……是为了我自己!”
闻言,独孤辰身形蓦地一僵!
脚步轻旋,对上独孤江肿胀落泪的双眼,他眉心紧皱着。
“我是为了我自己……”
苦笑着,凝视着紧皱眉头的独孤辰,独孤江呜呜哭着,口语不清道:“他们的奸~情,比你想像的要早,我……我是他们的儿子……我是孽种……”
闻独孤江此言,独孤辰直觉脑中轰的一声巨响!
“你……”
怔怔的,站在那里,他张了张嘴,却总是无法出声。
“我不想是他们的儿子,不想……”眼泪掉的更凶了,独孤江颤抖着身子,再没了早前身为帝王的冷冽和不可一世,此刻的他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停的抽噎着:“我想做独孤家的孩子,不想做他们的孩子,既然出身是我无法选择的,我便让他们全都去死,他们死了,就不会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我就还能做独孤家的孩子……”
话,说道最后,独孤江早已泣不成声。
但独孤辰,却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唐的事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老天爷还真是喜欢跟他开玩笑!不过这个玩笑是不是太大了些?!
他的皇弟,竟然是杜威的孩子么?!
“王兄你说的对,我并非一无是处之人,但我也不是独孤家族的人,我手刃自己的亲生父母,只想简简单单的活着,我不想做皇帝,更不想抢走你的东西……”嘴里仍旧不停的念叨着,独孤江一脸狼狈的匍匐在地,呜呜痛哭起来。
凝视着他不停轻颤的背脊,独孤辰心中滋味酸涩,忍不住热泪盈眶。
彼时,他才十岁啊!
十岁的孩子,能懂什么?!
深深的,又凝视着他片刻,他缓缓抬步,却脚步坚定,在独孤江身前站定,他蹲下身来,蓦地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拥在怀中,用力的抚了抚他的头髻,语重心长道:“是他们的儿子又何妨,他们都是死人,如今你在世上,只有一个亲人,我在世上,也只有你一个亲人,纵然你不做南岳的皇帝,你我也还是兄弟!”
语落,用力扶了扶独孤江的肩膀,独孤辰飒然起身转身朝着门口方向走去。
门外,向俊早已候在那里。
见独孤辰出来,他连忙恭身行礼:“属下参见王爷!”
冷冷的瞥了独孤江一眼,独孤辰沉声说道:“将皇上送回宫中,囚禁于他的寝宫之中,自今日起,没有本王旨意,不准任何见他,直到本王登基之时,也不准他见任何人!”
“属下遵旨!”
听闻独孤辰说到要登基,向俊神情遽变!急忙恭身,他对独孤辰垂首领命。
——
岳王府,避暑兰苑。
回到王府后,袁修月便传了晚膳。
在饭桌上,离灏凌和离萧然两人,一左一右坐着,手中筷子不停,一直在往她面前的膳碟里布菜。
看着身边的哼哈二将,袁修月吃的舒心,有他们的静心照顾,她不一会儿便吃的饱饱的,一解早前饥肠辘辘之苦。
解决了饥饿问题,袁修月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对身边的哼哈二将兴师问罪!
他们两个,为了蒙骗她,一个表现的绝情绝义,只道离萧然必须得死,一个则表现的大义凛然,以他之性命,奠她皇后之位。
现在,他们两个就站在她面前,若不跟他们算算总账,她便不是袁修月了!
手里端着一盏茶,低眉浅抿一口,她的兴师问罪,从死而复生的离萧然开始:“离萧然,你以为自己假死,再活过来,我就会欣喜若狂的,不跟你追究当初你到底骗的我有多苦么?”
在这世间,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可以遗忘,但有一种痛,却是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
就如那日,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软剑,没入离萧然的身子,却无能为力时的心痛一般,纵然时光几许更迭,而现在他也还活生生的坐在自己面前,但那种心痛却让她永远都无法忘怀。
面对袁修月的质问,离萧然的俊脸之上,仍旧挂着温柔的笑意。
静静的,凝视着她,他温和说道:“月儿,我是为了你好!”
“是!”
苦笑着点了点头,袁修月挑眉轻道:“先生你确实是为了我好,但你们却没有想过,我要不要你们如此为好!”
已然记不清有多少次,她都在想,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而她……若是离萧然能活,她宁可死的是自己!
“……”
好看的眉形,紧紧拧起,实在消受不起袁修月的疾言厉色,离萧然一脸无奈的端起茶盏,但他才掀开盖子,便见袁修月又要开口,眸色一变,他连忙出声说道:“我说月儿,你这就算是审犯人,也得让犯人喝口水不是?”
“就是就是!”
连连附和,离灏凌微微颔首。
“你闭嘴!”
眸光如电,袁修月斜睇离灏凌一眼:“审完了他,我再跟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