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修月轻轻看了她一眼,不等安太后再说什么,便松开了她的手腕:“太后放心,这场战争,无论是朝廷赢,还是安氏一族赢,我都不会再入离宫!”
“你这话什么意思?”
深凝着袁修月,安太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可是后位啊!
“因为……我现在身中剧毒,已是将死之人!”
眸色微微闪动,却终是恢复一片寂静,袁修月怅然叹道:“离灏凌也好,离萧然也罢,不管他们对我有多好,我都不可能回报他们分毫!”
耳边,袁修月怅然叹息的声音,缭绕不去,安太后眸色微变,却仍是将信将疑:“袁修月,你这些欲擒故纵的小把戏,在然儿面前或许管用,但在哀家这里,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闻言,袁修月苦笑了笑。
宫里出来的女人,果然疑心最重!
轻轻一叹,她深凝了眼身前的安太后,再次轻轻福身:“太后,我身子不太好,眼下吹了凉风,有些不舒服,便不陪太后说话了!”
语落,袁修月不等安太后应允,便已轻轻抬步,从她身边走过。
“袁修月!”
转过身来,看着袁修月纤瘦的背影,安太后冷冷说道:“无论你心里向着谁,如今既是在然儿身边,心里便只能想着他,哀家今日把丑话与你说在前头,莫说我安氏一定会赢,即便最后败了,哀家也不会容你安然回到离灏凌身边……”
听到安太后的话,袁修月不禁哂然冷笑。
这安太后,还真是霸道。
连她心里想着谁,她都要管上一管!
只是,她管得着么?管得了么?
只顷刻之间,一股久违的思念情绪,如波涛一般,汹涌而来,瞬间充斥她的脑海!
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
不要去想,不能去想。
但是,她的眼前,却于恍然之中,出现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那眉,那眼,那笑……
朦胧之中,得见离灏凌那张风华绝代的俊颜,她的双眸,渐渐被水雾遮盖。
心,好痛!
痛的她觉得自己好像下一刻便要死去!
但,越是如此,她便越是不想压抑自己心底的那道噬骨的思念。
因为,人死如灯灭。
她现在不去想,若是死了,便再也没机会去想他了。
“凌……”
紧咬着朱唇,袁修月缓缓抬手,终至抚上自己剧痛的胸口,她眼前一黑,整个人翩然落地。
“姑娘!”
杜生的一声惊呼,唤回了刚刚负气转身的安太后。
但见袁修月昏迷倒地,安太后神情一变,快步上前来到她的身边……
——
寝帐里,银炭融融。
缓缓睁眼,看着自己早已熟悉到不能再熟的帐顶,袁修月轻眨了眨眼,抬手轻抚自己的心口,尚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她苦笑着弯了弯唇角!
还活着的感觉,真好!
“难得,还能笑的出来!”
不期然间,安太后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闻声,袁修月微怔了怔,却仍是淡淡转睛,对上安太后微冷的眸子。
视线微转,不曾在寝帐找到离萧然的身影,知定是安太后没有让杜生惊动于他,袁修月对安太后温和笑道:“多谢太后送我会来!”
“哀家对你如此,不是因为喜欢你,一切都是为了皇上!”
觉得袁修月的笑,格外刺眼,安太后冷冷一哼,低眉扫了眼袁修月手臂上早已放过血水才刚包扎好的伤口,她声音仿若结了冰:“你中毒了!”
初时,在袁修月说她身中剧毒时,她并未当作一回事。
但是此刻,她才知道,她是真的中毒。
且,还是她最痛恨的忘情蛊毒!
顺着安太后的视线,袁修月睇了眼自己的手臂。
瞥见手臂上的白色纱布,她紧皱了眉头,想要将手臂抬起,却只觉方才还没有只觉的整条手臂,现在却麻的厉害。
“别白费力气了!”
冷冷出声,安太后嗔怪着看了袁修月一眼:“方才哀家给你放血时,在你伤口里,洒了麻醉散!”
闻言,袁修月心下释然!
但是很快,她的眉头,便倏地收紧:“太后怎会知道这种毒,要用这种方法放血才能暂时缓解?”
要知道!
当初王太医以此话与她解毒前,可是查阅了不少医学典籍的!
潋滟的红唇,冷冷勾起,安太后抬眸看向袁修月。
见安太后看向自己,袁修月娥眉微蹙了蹙。
“原来,你果真将不久于人世了!”
沉寂半晌儿,安太后轻轻一叹,她这一叹,并非是为了袁修月,而是为了她那个一心为着袁修月的儿子——离萧然!
她不敢想像,若这个女人死了,她的儿子,会有多伤心!
听到安太后的叹息声,袁修月苦笑了笑道:“这,其实便是我为何要离开皇宫,出现在安氏行营的真正原因!”
深凝着袁修月嘴角的苦笑,安太后无奈说道:“忘情蛊毒,奇毒无解,唯有相爱之人心意想通,方能将蛊毒渡走,不过即便如此,虽中毒之人得活,但到头来苦命鸳鸯却终究还是苦命鸳鸯,两个相爱之人,总会有一人会因毒发而亡!”
闻言,袁修月心下一凛!
她曾听赫连棠提起,这渡毒方法,是离灏凌在雪中苦守半夜,龙婆才勉为其难将方法告知于他的。
但是此刻,安太后却一语道破其中玄机!
难道……
凝视着安太后柔美的容颜,袁修月凝眉问出心中疑惑:“在太后身边,也有人曾中过这种毒么?”
“有!”
唇角的冷笑,渐渐变成苦笑,安太后眸色一黯,深深陷入自己的回忆之中:“你以为,当年先帝为何要出兵攻打楚国?”
闻言,袁修月神情一阵愕然!
轻眨了眨眼,她满脸疑惑之色:“这忘情蛊毒,出自南岳?何以先帝会因为此毒,而攻打楚国?”
知袁修月时日无多,安太后对她的态度,不再充满敌意,反倒有些缓和!
轻叹一声,她缓缓说道:“忘情蛊毒,以前只秘传于南岳皇室,却从来甚少于现世,是以,当年这种毒出现在离宫之时,先帝便以为此毒是楚皇所下,因此也便有了后来的离楚之战!”
闻言,袁修月不禁哂然一笑!
这忘情蛊毒,应该是岳皇差人下的,但却将一切罪责,都栽赃给了楚皇,为此,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离帝一怒之下,对楚国怒而发兵……不过战事起后不久,离灏凌的父亲,便该洞悉了真相!
这才有了,后来离灏凌被送到楚国做和战质子一事!
一笑敛去,袁修月双眸微眯,却是心思飞转!
看样子,独孤江的狠毒,是遗传自岳国先皇!
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心,微微沉下些许,在沉吟片刻后,她淡淡出声问着安太后:“太后,当年离楚之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经袁修月如此一问,安太后的神情,于瞬间一片悲凉!
低垂眼睑,她唇角苦涩轻勾,眸色亦苦的让人心疼:“当年,哀家还是离国的皇后,也已然有了然儿,这后宫之中,宫妃众多,但先帝却独宠钟灵那个贱人,且接连与她生下了离灏远和离灏凌兄弟二人。哀家系出名门,自然知道,无论她再如何得宠,然儿是先皇嫡长之子,太子之位非他莫属,但……这一切,都因为她中了这忘情蛊毒,而彻底改变了!”
闻言,袁修月心下一惊!
当年中了这忘情蛊毒之人,是……钟太后!
可她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啊!
只忽然之间,想起忘情蛊毒的渡毒之说,袁修月脸色蓦地一变!
安太后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笑的冷然:“你也想到了是不是?”
迎着安太后微冷,却满是哀怨的双眸,袁修月轻点了点头,低声喃道:“是先皇渡走了钟太后身上的忘情蛊毒!”
钟太后如今中毒未死,便一定是有人渡走了她身上的忘情蛊毒。
这个人,只能是与她心意相通相爱之人,便只能是离灏凌的父皇了!
“是先皇!”
冷冷嗤笑一声,安太后自榻前起身,朝外走了两步,便陡然转身,看向袁修月,情绪十分激动:“当年钟灵那贱人在尚未入宫之前,曾与她的义姐也就是后来的楚后,同时结识了先皇和楚皇,也就是那个时候,先皇爱上了她,楚皇也爱上了她,也正因为如此,岳国投下这忘情蛊毒,才能如愿栽赃到楚皇身上……”
因情绪太激动的缘故,安太后将当年一战的缘由一一道出后,便有些愤恨的不停摇着头。
见安太后如此,袁修月紧蹙着眉头,却并未出声。
待片刻之后,安太后的情绪回稳,她才开口问道:“后来呢?后来先帝是如何知道事情真相的?”
深吸口气,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安太后哂笑着说道:“那楚皇,早前喜欢钟灵是真,但后来自她嫁给先皇为妃,是她的义姐一直陪伴在楚皇身边,人不是都说么?日久生情,钟灵那贱人中毒之时,楚皇早已移情楚后,怎会再对她下那忘情蛊毒!但是可惜,自那一战之后,离楚两国兵力衰败,即便想要再与南岳出兵,却实力悬殊,早已不太现实!”
暗自在心中一叹,袁修月悄然说道:“原来,这就是离楚两国之间,从不曾被人提及的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