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修月轻笑了笑,问着赫连棠:“王嫂方才说,若我此刻不走,皇上很快便能追上我,但即便此刻我走了,他只怕也会在很短的时间里追上我吧?”
此刻的她中了忘情蛊毒,不能去想离灏凌。
是以,她应该庆幸。
庆幸自己,在将心中所有的****压至最低谷后,又恢复了原本还算清醒的头脑。
经袁修月一问,赫连棠不禁心头微窒,片刻之后,她不由苦笑了笑:“那娘娘想要如何?”
袁修月说的没错!
无论她上天入地,哪怕有一点的蛛丝马迹,离灏凌该都是会追去的!
谁让,今日一别,便有可能是他们的永世不得相见呢?!
听闻赫连棠所问,袁修月缓步上前,眸色温柔的对她伸出手来:“王嫂把孩子给我,先让马车离宫吧!”
闻言,赫连棠转头看向离灏远。
而下一刻,离灏远便离开暖阁,与那车夫一块出宫的令牌,吩咐马车立即离宫,以最快的速度直奔云阳方向。
暖阁里,赫连棠视线微转,凝望着袁修月的双眼,并轻声问道:“娘娘就不怕,皇上解开穴道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搜宫么?”
袁修月淡淡一笑,垂眸看这自己的孩子,喃喃低语道:“若是以前,我一定会怕,但是今日,我却敢笃定,他解开穴道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追我!”
闻言,赫连棠眉心轻皱,却是缄默不语!
如今袁修月如此一走,离灏凌必然急火攻心。
一个男人,若丢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纵然他如何睿智,却终是敌不过心头那份焦急之意的。
是以,此刻袁修月选择躲在最危险的时候,再使出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只得让她和离灏凌离得越来越远!
纵然,离灏凌在半路上恍然大悟,却已然为时已晚!
须臾,离灏远再次回到暖阁,袁修月却早已抱着孩子在锦榻上熟睡。
见她如此,离灏远不禁微皱眉宇,将声音压低:“她又改变主意,不打算离开了么?”
“她当然会离开!”
淡淡垂眸,看着暖榻上正抱着离天佑小憩的袁修月,赫连棠涩然一叹:“她只是在等,皇上出去追她之时,再逃出宫去!”
闻言,离灏远不禁眸色微深。
看来,袁修月是下定狠心,不想让离灏凌救她啊!
一个时辰后,赫连棠手提药箱,依离灏凌的吩咐,出现在寝殿门口,而离灏远,则以关心离灏凌,与之同行!
在寝殿门外伫足,看着昏睡在门口的姬恒,赫连棠与离灏远互相交换眼色,而后便听离灏远一边用力晃动着姬恒的身子,一边大声问道:“姬恒,你当差之时怎好如此贪睡?”
声落之时,赫连棠已然快步进入寝殿。
手提药箱,一路向里行至龙榻前,她紧皱着眉头,将幔帐掀开。
龙榻之上,离灏凌双眸猩红,俊脸之上,早已布满熊熊怒火,待赫连棠抬手与自己解开穴道,他的第一反应,便是看向小几上的更漏。
但见时过三更,他眸色微冷,转头对赫连棠便是哂然一笑:“王嫂,朕让你晚些来,你来的还真是有够晚的!”
闻言,赫连棠面色一变!
虽知离灏凌一定不会相信自己,但她仍旧面不改色的垂首说道:“皇上,臣妾只是想让皇上和皇后娘娘多温存片刻!”
闻赫连棠此言,离灏凌唇角的冷笑不禁更冷了几分。
恰在此时,见离灏远自门外而入,他面色一沉,抓起外袍大步向外走去。
“姬恒,备马!”
眼看着离灏凌离去,离灏远不禁暗暗一叹:“你此刻说什么,他都会觉得是借口!”
闻言,赫连棠压低声音道:“本来就是借口啊!”
她明明跟离灏凌说,袁修月把燕窝粥喝了。
可到头来,她未曾昏睡,又该如何解释?!
冬夜,寒风瑟瑟。
天空之中,圆月有缺,散发出冷冷淡淡的光华。
出了夜溪宫后,离灏凌沉声询问了当差的侍卫,而后翻身上马,一路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追袭而去!
时候不长,当赫连棠和离灏远离开寝殿,再回暖阁之时,那锦榻上,也早已没了袁修月的影子……
——
深夜,寂静的宫道上,一道纤弱的身影,身着一袭湛蓝色的太监服饰,正脚步极快的朝着星月阁行去。
四更时许,宫门大开。
星月阁中,独孤辰早已起身多时。
简单的用过早膳之后,独孤辰便吩咐雷洛,准备离开离宫,启程返回南岳。
得命之后,雷洛便出门准备马匹。
但,只片刻之后,他便再次回返,且神情极不自然。
“怎么了?”
拂开袁明月正与自己系着大氅的手,独孤辰微转过身,低蔑着身前的雷洛。
“王爷!”
抬头看来独孤辰一眼,雷洛握着宝剑的手,略微收紧了些:“今日王爷偶染风寒,还是乘坐马车离开皇宫吧!”
闻言,独孤辰眉头蓦地一拧。
深凝着雷洛低垂的面庞,他眸色微深,双眸轻轻眯起:“你与本王备的马车在哪里?”
“马车在院外候着!”
微恭了恭身,雷洛对独孤辰做引臂动作。
见他如此,独孤辰不曾多问一句,便抬步朝外走去。
他身子如此,合该他自己最清楚。
可此刻,他本来好好的,雷洛却又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明摆着有猫腻啊!
而在这离宫之中,可以让雷洛在他面前如此行事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一人了!
如雷洛所言,他与独孤辰备好的马车,果然停在院落之中。
快步行至车前,独孤辰眉宇轻皱着,抬手将车门打开,随即轻轻撩起车帘,只这轻轻一个动作,待他瞥见马车里正闭目蜷缩在车厢角落的那道身影时,却忍不住心头狠狠一抽!
此刻,在马车里坐着的,竟然是她!
轻轻的,睁开双眼,凝着车门外那双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璀璨明眸,袁修月干笑了笑道:“还愣着作甚?上车,出宫!”
闻言,独孤辰恍然回神。
蓦地,跃上马车,反手将车门关好,独孤辰对车外的雷洛沉声吩咐道:“雷洛,走!”
“是!”
将手里的缰绳递给边上的袁明月,示意她骑马带上独孤辰的坐骑,雷洛亲自坐上马车前辕,轻扬马鞭,将马车缓缓驶离星月阁。
马车里,袁修月浑身都在冒着虚汗。
知独孤辰一直在紧紧的盯着自己,她有气无力的闭上双眼,而后气息孱弱的轻叹口气:“他要渡走我身上的毒,我如今便也只能逃了!”
她不用想也能猜到,独孤辰可以放心的走,一定是早已知道离灏凌的打算!
“你会如此,我并不意外!”
轻轻的,叹息一声,独孤辰深深凝视着眼前的袁修月……不,应该说是龙出岫!
此刻的袁修月,已然易容成了他记忆中的那个模样。
那个,自他被袁明月暗算之后,便一直不曾在这世间出现过,让他魂牵梦萦的龙出岫!
她的眉,她的眼,她的一切的一切,都深深镌刻在他的脑海之中,从来不曾被抹去。
心意一动,有些急切的伸出手来,独孤辰想要抚上她的脸,却在她缓缓睁眼之际,生生的将自己的手,顿在半空之中。
微抬眸,瞥了眼独孤辰置于自己脸旁的手,袁修月低眉一笑,轻轻喃道:“独孤辰,有些东西,该放手的,便一定要放手,否则受伤的,一定会是你自己!”
闻言,独孤辰眸色微敛。
但只片刻之后,他的大手,却仍旧抚触在袁修月的被汗湿的俏脸之上:“为你,纵然是飞蛾扑火,我亦甘之如饴!”
因他的碰触,袁修月的身子,忍不住轻颤了颤。
轻叹一声,她唇角苦涩一勾:“别人都道,你是天下最精明之人,但在我眼里,你却是那全天下,最最最大的痴人,笨人,蠢人!”
闻言,独孤辰淡淡一笑,眸色闪闪发亮:“很奇怪,纵然是骂人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都觉得格外动听!”
听他此言,袁修月心弦一动,终是没有一点脾气了!
见她缓缓的又要闭上双眼,独孤辰轻皱了皱俊眉,伸手自胸前掏出一只药瓶,并取了一颗丹药塞进袁修月口中。
眉心轻拢,袁修月刚要开口相问,便听独孤辰淡淡开口道:“如今你才刚刚生过孩子,身子本就虚的厉害,再加上忘情蛊毒,若长此折腾下去,不出十日,定然魂归西天!”
说话间,他将手里的药瓶塞到袁修月手里,“这是养气补血的一大妙药,你且随身带着,每日服用一颗,便可扛过一日!”
闻言,袁修月低眸看了眼手里的药瓶,轻轻一笑道:“谢了!”
“若想谢我,便好好让自己活着!”
斜睇袁修月一眼,独孤辰褪下身上的大氅,盖在她的身上,想要籍此让她暖和一些。
马车一路前行,终是顺利出了宫门。
轻轻的,撩起车帘,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宫廷,想着自己如此一走,应该不会再活着回来,也再也见不到离灏凌了,她的心,蓦地便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痛楚。
睇见她雪白的脸色,独孤辰面色微变。
伸手扯下她撩起的车帘,他没好气的叹声说道:“既是想他会痛到死,便不要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