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问出什么来么?”巡查队的那名女修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对着正从房间里出来的一个晃着脑袋睡眼惺忪的年轻男子问道。
“没有什么实际证据,都是玉阳子一个人在说,虽然他说的话和事实也都能对应上,但是我总觉得其中有夸张的成分,目的只是想引起我们的注意,好将他从困境之中带出来,顺便借着这个被迫害的名头,让其他人就算有心都不好对他下手,因为一旦他在约战之后真的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故,他散发出去的那些流言就会变得越发地难以收拾。”那男子回答道,“至于冲和子那边,他起先的确是打了将玉阳子的名声打下去后,再偷偷将其处理掉的意图,至于手法,无非就是借势压逼之后,找个借口将玉阳子再次外派,然后在路途上将其抹杀。”
“冲和子的辩解中一切安排都是为了泄愤为了了断心结,而在玉阳子信口雌黄之后,他更是想将玉阳子斩杀当场,以免谣言继续蔓延,危害他的师尊甚至是蓬莱名声……不过在我看来,他的一切举动,其目的不过是想将玉阳子及其相关来一个斩草除根,以保证日后不会再被玉阳子翻船。”那男子轻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冲和子的伪装实在是太过拙劣,“冲和子此人天赋不错,但是却并没有养出足够强大的自信——看来当初玉阳子那十二个巴掌还是很让他记忆深刻,甚至对此而产生阴影了。”
“听你这么说,冲和子既然有这心结在,那么玉阳子想要翻盘,其实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那女修反问了一句。
“的确如此。”那男子点了点头,“这两人日后可能还有的纠缠。”
“那么其他人呢?”女修继续问。
“冲和子那几个同伴打点了不少人,所以我们才一直没有收到消息,如今这些人都已经按照规矩打入阴风狱十年到几十年不等了,而丹阳子坚称自己只是想请那两个小辈喝茶,后来发现自己的行为被玉阳子误会了,这才赶忙带着那两个小辈出面解释。”
“这借口有些拙劣啊,他还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收到消息的么?”女修轻笑了一声。
“显然是不知道的。”那男子也笑了起来,“好了,最后说到那两个小辈,那个女孩子看起来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跟在那小子的身后行动,而那小子……只是承认了自己的妖兽是在自己的命令之下去求助于锦鲩,至于其他,装得一手好傻。”
“装傻?还是真傻?”女修确定了一遍。
“嗯,的确,正常情况下,在刚被带到蓬莱的第一天,蓬莱山长什么样子都还没看清,人也不认识谁,突然就被卷入两位金丹前辈的矛盾之中,甚至还被人别有用心地困住——这些小辈在遭遇这些的时候多懵懂多慌张都是正常,知道让妖兽向锦鲩求助已能算得上是处变不惊了,又哪里还会有多余的心思?”那男子自然理解女修的疑虑,开口解释道,“但是,你仔细想想,丹阳子为何会带着他们出现在玉阳子他们的赌战之旁。”
“不是为了解释自己的动机么?不……这解释其实并不急于一时……”女修很快也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是的,其实并不急于一时,那个时候玉阳子与冲和子明显已经进入了对峙的状态,除了我们,或者双方背后的元婴长老差人出面之外,其他人不管是谁,上前凑热闹都是自讨苦吃。”
“你想说,丹阳子的蠢其实是被人煽动了的?”女修恍然大悟,“而煽动他的人正是那个小辈?”
“没错,因为丹阳子一直表现得十分相信那个小辈会替他圆谎,所以他才敢于在我的面前一口咬定自己只是请人喝茶,并无其他心思——而丹阳子的这种期待之中,并没有那个女孩子的存在。”男子回答道,“那个女孩子才是真正的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人,有她的对比,那小子装得再无辜,看起来似乎都不怎么无辜了。”
……
玉阳子带着单乌等人回到了锦鲩城的门楼之下,而单乌甚至还没站稳,黎凰那只大白猫便已经喵呜一声,从那门楼之上扑下,刚刚好落进了单乌的怀里。
“原来你是通过这条锦鲩通知的巡查队?”玉阳子看到此等情景,恍然大悟。
“当日刚到这锦鲩城,前辈便说着护城妖兽的用途就是打小报告。”单乌笑着回答道,“晚辈记得此句,便有心试上一试。”
“算你有心了。”玉阳子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单乌的自作主张虽然让他想起来有些后怕,但也算是实实在在帮了他一把,否则的话,凭冲和子的那些打点,自己想要靠死等来等到外力插手,过程之中可能发生的变数那实在是太多了。
“冲和子和丹阳子现在都已经被发往了阴风狱,虽然时间不算长,但总算也是缓了口气。”玉阳子带着单乌等人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盘算,“这段时间里我得做些什么?修为是急不得了,关键是,我还能将这小子留在我身边么?我有那个信心继续掌控住他么?”
玉阳子于纠结之中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一抬头,一枚明晃晃的符箓正漂浮在门口的阵法之上。
“师尊?”玉阳子大喜,立即双手颤抖着将那枚符箓请到了手上,在确定那符箓果然是自己师尊召见的命令之后,几乎是忙不迭地就将单乌等人直接推着就走,并于空旷之地驭起楼船,直接往最上方的那一处浮山飞去。
那枚来自于玉阳子师尊的符箓就那样飘在楼船的上空,其上散发的淡淡光晕将整个楼船都包围了起来,而单乌亦清楚地感受到了在这楼船在靠近那座叫做蓬莱的浮山之时,似乎是穿过了一层无比粘稠厚重的气体,一些其他透过那层光晕渗进楼船,单乌有些好奇地凑近,一时不慎吸入了一口,于是单乌瞬间便觉得自己的胸肺之间被人塞进两块沉重的石头,整个人立刻便痛苦地弯下了身子,好久之后方才缓过劲来。
“修为不够的话,进入这蓬莱山中,立即便会被灵力压制得痛苦不堪。”玉阳子解释了一句,同时示意元媛别像单乌那样自讨苦吃。“没有召见的命令,连我也无法靠近这蓬莱仙山。”
单乌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的胸口还是沉甸甸地疼,不过却不妨碍他开口,虽然声音仿佛闷在水里一样含混不清:“却不知玉阳子前辈的师尊又是何等人物。”
“其实这么多年未见,我也不知道师尊如今怎样了。”玉阳子长叹了一口气,“我心中的忐忑,并不比你少。”
“嗯?”玉阳子的态度让单乌微微一愣,忍不住就抬起头多看了他一眼。
“我也的确没有必要瞒你,这一趟回到蓬莱,我的感受是,除了那些山山水水的死物,似乎每一个人都不太一样了。”玉阳子唏嘘道,“我曾以为修仙无日月,没想到那只是因为经历过的时间还不够长而已……”
“他好像是想向你示好。”黎凰对着单乌嘀咕着。
“我看出来了。”单乌回答,带着点开玩笑的语气,“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我……”
“好吧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黎凰连忙打断了单乌的话语,“我现在只是有些忐忑,他的那位元婴的师尊,会不会也有什么麻烦?”
“嗯?你也发现那一位的急促了?”单乌反问。
“是啊,我觉得……就算是因为玉阳子编造出的那些隐秘惊动了他的师尊,正常情况下那位高人也不会这么仓促就将玉阳子召去——至少会等那些巡查之人将足以定论的论断给出之后,再考虑要不要沾上玉阳子身上的这堆腥。”黎凰默默地分析着,“否则的话,等于一下子就将事情上升到那几位元婴高人之间的对立上了。”
“连那些巡查之人都在迟疑着要不要将此事上报呢。”黎凰补充了一句,这是她从锦鲩那里知道的确切消息。
“无妨。”单乌回答道,“反正我们都是小辈,就算真有什么事……也让高人们先顶着。”
……
说是召见,其实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也不过是一团悬浮在大殿之中的光芒。
单乌抬头看向那团光芒,还没来得及有什么过多的反应,便觉得有一双眼突然从那光芒之中无比淡漠地看向自己,继而自己的意识之中便是一片轰鸣,踉跄数步之后硬撑着没有倒地,却被察觉到动静的玉阳子反手往自己的肩膀上一拍,到底还是跪趴了下来。
黎凰同样也是趴伏在了地上,身上的长毛根根倒竖,明显也是被惊吓得够呛。
兵荒马乱之际,单乌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之中突然走进了一个人来,张狂无比地左右看了一眼,似乎看到了一些什么,片刻之后伴随着一声轻哼便消散了身形,继而单乌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却只见玉阳子正对着那团光芒磕头磕得如同捣蒜,以及那一叠声的“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