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中无声无息地多出一个人,不异于头顶的山石霍然崩塌,几乎将众人琴弦般紧绷的神经压断。
首先蹦出脑海的不是何时何地悄然多出了一个成员,而是谁是“多出的那个人”,“他”或者“它”决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慈善家。
一行人都是下意识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眼神警惕地试探着身边的队友,既熟悉又陌生的情感天枰开始向陌生倾斜。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奇怪关系,来自拾荒者们对生的渴望以及对未来的漠视,也是促使“多出的那个人”出现的罪魁祸首。
小缺一路上锋芒毕露的强势表现,和大家模糊印象中的大男孩判若俩人,自然受到了大多数目光的款待,质疑,恍然,恐惧。
小缺憋了撇嘴,对他们的恶意视若无睹,任何措辞对惊慌失措的羔羊都只是多余,“多出的那个人”既然有能力悄然无息地混入队伍,就不会担心过早地路出马脚,等他完成了不可告人的目的之时,真相或许就变得不那么重要。
换个角度来讲,“多出的那个人”以这样的方式与大家见面,说明他有某种不得不如此的顾虑,可能是达成某种特殊仪式的必要条件,也可能是介于实力不足而选择的变相妥协,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对方压根就是个以摧残愚弄他人为人生目标的病态狂徒。
如果是后者,小缺也许没有太多的忌惮,其他人则只能自求多福了,或许关键时刻照顾一下祁信已经是他的极限。
祁信牙关有些打颤,几乎又要挽留不住眼中的浪涛,狠狠地摇了摇头,脚下却向小缺移近了两步。
这个举动别说小缺诧异,就连祁信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钻出来的勇气支撑着他,他没有表现过如此的果断勇敢,至少好久没有。
“我对你的推断很好奇呢”小缺朝祁信咧嘴一笑,似乎在说“多出的那个人”对他来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插曲,小缺转身继续前行,将插曲抛在身后。
以不变应万变,小缺做出了选择。
“我能跟上的!”祁信坚定的点头跟随,血管中的岩浆不会轻易冷却。
其余七个人没有办法,只能继续赶路,不过现在队形拉扯得十分臃肿,看起来说不出的别扭。
“祁信,你有没有办法将它找出来?”小缺回头看着身后彼此警惕的拾荒者。
“对方十分的狡猾”祁信犹豫了一下,对自己的勇敢还有些不适应:“不过要做到天衣无缝可不容易,我发现”
小缺用眼神制止了祁信的话,不要打草惊蛇,尽管不知道“多出的那个人”是何方神圣,不过既然你想玩,我配合一下有何不可。
祁信一凛,他清晰地感觉到小缺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小缺的眼神变了,同样是明亮,可现在亮的像鹰眼,兴奋,锐利,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是的,是狩猎,“多出的那个人”是猎人,但是这一刻,小缺同样是猎人。
看到小缺变化的这一刻,虽然心中的疑团没有解开,但祁信开始确信自己之前推断,看着头顶狰狞的绯色月亮,心情格外的沉重,如果那个关于绯月潮汐的传说是真的,更大的危机会接踵而来,对于形如一盘散沙的队伍,形势岌岌可危。
“看,那边有一具尸体!”有人眼尖,激动的大声喊着。
“这是一头疾风狼”有人惊呼,疾风狼时常出没于青铜街外围地带,是让拾荒者忌惮的生物之一,可他没见过个头如此庞大的疾风狼。
疾风狼是群聚狩猎的物种,单个战斗力稍弱于普通成年人,可一旦成群结队的出现,就算是武装精良的军队也要避其锋芒,绝对是拾荒队伍的噩梦。
“疾风狼有灵性,除非是狼王间的权利决斗,一般很少会单独出现,看这头疾风狼堪比牛犊的体型,只怕是头万中无一的狼王,可是狼王怎么可能孤立无援地惨死在这里。”祁信知道的不少,疑问也不少。
这头狼王死的十分凄惨,毛皮上沾满血迹,浑身伤痕累累,有多处骨骼向内折断造成的塌陷,像是被重物砸过,一条后腿像麻花一样变形。
“它是被蛮力砸死的,周围没有太多挣扎凌乱的痕迹,说明双方实力有压倒性的差距。”小缺检查了一遍现场,像足了侦查士兵。
“别说笑了,姑且不考虑数不清的狼王护卫,有什么东西可以活生生地将这种个头的狼王砸死”有人不愿相信,他已经接近崩溃:“去他娘的狼王,去他大爷的绯月潮汐,队伍里还潜伏着危险人物,去他大爷的……”
他口齿不清,面容扭曲状若疯癫,跌跌撞撞地逃窜。
很快,吼叫声戛然而止,他被一团黑影砸中,不等他落地,黑影迎下来的一击带走了他最后一线生机。
变故来的太突然,等众人从惊愕中恢复过来,印去眼帘的是同伴凄惨可怖的尸体,身体出现了几处塌陷,死状和狼王如出一辙。
黑影突袭得手就立马撤退,豪不恋战,深得刺杀精髓。
“好快!小缺,你有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鬼东西?”祁信声音干涩微颤。
“是个人,应该就是杀死狼王的人,不过我也没有看清楚他的面容。”小缺深深地看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脸色有些凝重。
在绯色月光的笼罩下,光线并不充足,而且黑影速度太快,加上是猝然偷袭,得手后利用四周障碍物做掩护退走,以至连小缺都没看清对方的相貌。
“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个黑影是偷袭你,你有没有把握击退。”祁信紧张急切的问道。
小缺看着欲言又止的祁信,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一笑:“放心啦,这种只会偷袭的拳头,不管来多少次都是徒劳。”
祁信心里稍微安定,也没在意小缺语气中的古怪。
再次留下一具尸体,众人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只不过这次没有人再说话,恨不得连呼吸和心跳都不会发出一丁点声音。
绯月潮汐下的诡异事情一件接一件,绝望就像稠密的鹅毛大雪,在众人头顶铺了一层又一层。
黑影恐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蛰伏的爪牙不知道何时暴动,又会带走谁的生命?
有心相互挨近地前进,可队伍里“多出的那个人”就是颗定时炸弹,指不定何时爆发,让大家尸骨无存。
不断迫近的危机,将众人推向崩溃的悬崖,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一众拾荒者从未想到过,世间会有如此深不见底的绝望,相比起来普通拾荒者生活就像置身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