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沧市,此分时节无疑是炎热的,也是最美的。位落于沧市南郊湖的正国中学,这所已有百年历史的老校,也不外如是,终究也是逃脱不了太阳的怒火。校内,杨柳依依。碧绿的长柳枝上窜满了繁密的翠叶,即便是如今这个月份,如此旺盛的阳光,也是无法打透这些层层密密的柳叶,最终也只徒洒下了一片零零碎碎的光斑。一条穿插在柳林中的青石小道上,正有两人踏着清脆的脚步,从远处徐来。
“呼”高寒深深地吸了口气。这种扑面而来的热风,一直都是他从小到大最爱的,他喜欢这种柔软的如团棉花似的夏风,因为这温热的夏风能让他的心绪也随之柔软。
“高寒啊高寒,你说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混账,除了惹是生非就没怎么干过让我舒心的事。我刚才听你的口气,肯定是把李老师給气的够呛。”这时候一声略带着怒气的声音,从前方的那人口中传出。
走在后面的高寒闻之竟是嘿嘿一笑,大咧咧地挠了挠头,想了一会才说道“严叔,我下次不敢了,嘿嘿绝对没下次了,你老就放心吧。”“谁是你严叔,我是你班主任,高寒我告诉你,你别给我嘻嘻哈哈整这一出。你能不能挣口气,要不是你父亲临走时说......”突兀地停下了口中还未说完的话,严正神情微微一变,紧接着就停下身子愣了半晌,这才转过身子,对着高寒叹了口气。
高大挺拔的身姿,并未因年过四旬,而显年迈疲意。刚毅的一张方字脸有棱有角,此刻那对盯着高寒看的浓眉大眼中,流露出的全是复杂的神色。
柳下琐碎的光斑,随着微风牵起叶枝地摆动而晃动,就如是现在高寒心中那些一直压在心底十几年的情绪,被严正的这句话的牵扯,而造成原本那颗平淡的心突然变得心绪不宁。发现自己刚才因为太过愤怒而导致说错话的严正,此刻也并没有再出口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垂柳旁。他看着高寒一张俊朗的脸庞多出来的那一抹痛苦,而沉默。
“我父亲临走时说啥了?呵呵,他有什么好说的,他都可以一声未吭的抛弃我这么多年。严叔你说他还有什么脸面,跟我说!”许久,高寒用格外低沉的嗓音,终于把他多年憋在心里的委屈说出。
他说的如此清楚,严正此刻听得也是格外清楚。这期间他只是皱起了眉,但他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选择沉默,因为他知道高寒下面还有未说完的话。
“那年我五岁,五岁呀,当别的孩子五岁时还哭闹着找父母玩耍时,而我却只有一个人,孤零零的守在家中。守在那个他们唯一留给我的家,名存实亡的家!哭?那时对我来说竟是奢望,让我去跟谁哭?是空荡荡的房间还是跟那些只会对我指指点点光看笑话的街坊邻居?说到哭,我至今还记得,我最后一次哭泣,就是因为我那狠心的父母离开,我满世界的找,找不到他们时我哭了。我扯着嗓子,拼命地哭喊不要命的闹,就是因为我只想让狠心的他们回来。那一次,我没心没肺的哭了三天,整整三天。”
说话间他一直仰着脸看着天空,为的只是不想让他严叔看到,他那一对泛红的眼眶。但说话时因他过度激动而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此时尽力掩饰的脆弱。
“你不能想象那种情况,一个人哭到脱力而睡,醒来后又是哭到脱力的那种竭嘶底里。你更不会想到,因为整整哭了三天所给身体带来的痛苦。事后我发了近半月的高烧而不退,嗓子哑了几个月我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当时的痛苦,稍微牵动下嗓子就会让我疼得抽搐的痛苦,我怎么忘得了,当时眼睛也肿了,直到现在我眼睛的后遗症还在。只要情绪过分激动,我的瞳孔就会莫名的出现赤红。这些后遗症先揭过不谈,就说我当时才多小,要不是一些原因,我恐怕早疯了。”
看着那个仰着脸倔强的男孩,听着他这些过往,就连严正一直沉稳不懂的身躯也是忍不住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