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第二天清晨苏穆在门前留了口信，披着风衣走上大厅，老太太正躺在躺椅上织毛线。
“大门在另一边。”她指向另一侧，门上有老树年轮一样的纹路。
苏穆笑笑，推开门出去。门后是阴暗的小道，前一段路还算爽朗，后半段则堆积着沉重的灰尘。他打开小道尽头的小门，门后是一间废弃的储物间，地板潮湿肮脏。堆叠着折断的扫帚和拖把。一个流浪汉在一堆报纸上沉睡，看见他睁开眼睛。
“徐老太的房客？”他睡眼惺忪地说：“来回走动安静点。”
苏穆点点头从他身边绕过去。储物间的门开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外面是一间上档次的24小时百货商场，此时里面空荡无人。他绕过层层叠叠的商品架走出大门，拖动着飞舞的风衣迎风走去。
他很轻松地找到材料黑市，最终入手了一些B2强度的合金和加工工具。他把材料和工具装在俩个手提箱里存在一家商场的储藏柜，然后动身前往接近城市中心的调查分局。按照调查分局的定义广陵市被划分在第43区，因而门口悬挂着醒目的43区号牌。调查分局只有一层，霸占着城市中大片土地。除了前后门外没有任何出入口，周围全是冰冷的红砖。
周围摆放着零散的桌椅，柜台里坐着穿黑色长衫的美女，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戴着墨镜的健壮男子坐在一张椅子上填写一张表格。
他四下望一望，走到柜台前。
“任务？”
“第一次来？”美女抬起头和他对视，在她眼底飘荡着一丝微淡的猩红，显出一种妖异的美感。
苏穆眯起眼睛。一种邪异的力量在阻止他发动神读。
坐在他身后的男子摘下眼镜，探究地望过来。
“第一次。”他淡淡地说。
“不登记在册的勘察小队不能接受任务。”美女垂下眼。
“购买超凡生物的一手信息？”
“那是另一码事。”她把手中的卷宗合上，审视地看向他。
三分钟后他提着一只牛皮纸信封走过，被坐在一边的男子叫住。
“独行？”那个健壮男子说。苏穆回头，认出他是昨晚在健身馆里遇到的人。
“很巧。”他坐下看向那人的眼睛，突然惊讶地发现那人的瞳孔上方居然燃烧着炽烈的火苗。这道火光并不明显，不认真往瞳孔里看是看不到的，只会让人觉得他的眼睛很明亮。
“史密斯。”他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他的手掌像钢铁一样强硬有力。
“苏穆。”苏穆笑笑：“你来自战争学院？”他现在习惯性地把非正常人类往战争学院推。
史密斯摇摇头：“只是普通的勘察员罢了。你对水鬼感兴趣？”
“我想去看看，我对超凡生物感兴趣。”苏穆心说耳朵真尖。
“同去怎么样？”
“很好。顺便说一句你中文很好。”
他们离开了调查分局，一路来到臭名昭著的鬼哭岭清涧。因为超凡生物出没，这个地方显得十分僻静。
“那个柜台美女真漂亮。”
“我也这么觉得。”
他们在一块岩石上坐下来。
“嘿，苏穆，你知道自己有一个特点是什么吗？你有一种气质。”
“什么样的气质？”
“局外人的气质。”
“什么样的局，局内人是怎样的？”
“局内人当然是按照局内人的方式生活。他们有自己的轨迹，而你不一样。你的行动看上去很单纯，但没有任何轨迹。”
“听上去不怎么样。”
史密斯拉开一只长杆，探到水里。
“当然不怎么样。听我说，苏穆，你为什么活着呢？”
“我不知道。”苏穆懒散地靠在石头上：“也许是为了有必要的时候去死吧。”
“哦。那真是悲壮。”
一团黑乎乎的毛线一样的东西破开水面趴在二人面前，披散的发迹看上去十分吓人。然而当它用爪子胡乱扒开额前的头发后，却露出一张圆滚滚的，十分讨喜的脸。
“不要拿那东西捅我。”它轻声细语地说，转身钻回水里。
史密斯又捅了它一下。它困惑地转过来，趴在他们脚下。
“你就是水鬼？”史密斯居高临下问道。那东西茫然地点点头。
“你回去吧。”苏穆无奈地说。
“不要那拿东西捅我。”
苏穆摊开双手。
水鬼潜回水里，不一会儿消失在水面下。
“超凡生物，真是奇妙。”史密斯感兴趣地看着他。
树精灵猛然呈现在他们身边。
“好久没见了，建。”史密斯似乎毫不惊讶。树精灵瞅瞅他，又看向苏穆。
“史密斯，你不是要走了么？”树精灵诘问道：“为何不在最后这段时间享受西方文明的舒适生活，却跑来东方？对这场最后的战役，你们难道另有想法？”
“我们一贯坚持中立的立场，从未改变。”史密斯严肃地说：“虽然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役，而我也曾在此生存。我能做的不多，我为此感到抱歉。”
“我们将和兄弟一起挫败他们。”树精灵淡漠地说：“因为诸神与魔鬼皆不能掩盖人的荣光，我们的兄弟无所不能。”
史密斯摇头。
“真正永恒的只有毁灭，哪怕神明也无法抵挡。我的朋友，原谅我提前为你们感到悲伤，因为你们醒悟的太晚啦。”
他转身，避开苏穆的眼睛。
“你想从我这里读到什么？”
苏穆垂下眼睛：“你是谁？”
史密斯撕开胸前的大衣，露出蓝色的紧身衣和醒目的倒三角与S。他眼底的红光炽烈而明亮，身体缓缓上升。
他扯开上衣，猩红的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
“我一直不明白。”苏穆冷淡地问：“你是怎么飞起来的？”
“我是天生的宇宙生命。”史密斯的声音中混杂金属的质感，如同神明的宣讲：“不是大地，维度才是我的道路。我是三维生物，不是大地的囚徒，甚至不是恒星的囚徒，而你们中也有与我一样的生物。”
“谁向我们宣战？”史密斯摇摇头。
“我不能干预这场战争。但仔细想想，敌人就在这里，就在你们中间。”
空间中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史密斯冷冷地抬起头，轻蔑地向远天竖起中指。
“最后的告别交给你，建。”他说：“别了，我的朋友。”
他向空中急速起飞，瞬息挣脱了地球的束缚。苏穆抬头远眺，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宇宙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