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思维在不可后退的时光长河里溯源而返。他的意志澄静，他的目光平和。他微不可闻的脚步擦过时空的犄角，
我是怎么了。苏穆问自己。
我的身体应该被那件镇星神器钉死在一天尸魂界里……我是怎么了。
他的意念空无，他的一切欲望归于虚无和寂灭。
管他的……
他的思维在不可后退的时光长河里溯源而返。他的目光不留痕迹地扫过他命运的每一个角落，又漫无声气地投向虚空的深处。
世界是一片广阔无垠的虚空。他意识到。
他踏出时光长河，用死寂的眼神注视周边的一切。他的目光不依托于双眼，他的思维也不依托于魂魄。他是死灭的死灭，是幽灵的幽灵。
他看到咆哮的邪神皇与成南厮杀在风格阴暗的城市上空，而他握住莫兰驾驭信风飞向西方。邪神皇被成南牵制在战场中，将双拳高高扬起。
“虚灭……”
大地震荡着。天空被撕裂了。震撼的冲击从他虚无的幻影里穿过，城市破裂开，风中隐约传来凄厉的哭喊……
他踏回时光长河，继续溯源而返。他经过的一些场景勾起了他思维中浅浅的回忆。他滞留在这些画面身边，知道自己到了想去的地方。
他跨出时光长河。
他从司命所中抱出莫兰。那个危险的女孩浅笑着勾住他的脖子，即使四肢已无法动弹。
车厢中响起陈志东熟悉的咆哮。
“你再说一遍？你要发展的第一个成员，竟然是一名——”
“我知道，她是黑暗世界的成员。不过你们不是也说过她是个浪人嘛。听你们的意思，浪人和黑暗世界组织的关系应该很疏远，而且这么久黑暗世界那边也没人来保她。”
“这女人是个疯子！她在自己人那边名声也不好！”
“是么。”苏穆低下头，怜悯地将女人环在手臂里：“我觉得她很孤独。”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虚无的思维沉想。
女孩靠在他的怀里，终于沉沉地睡去。
是的。我知道你是孤独的。孤独时沉睡的美酒，孤独时凌冽着刀锋，孤独时你低沉魅惑的浅笑。
我要看着你。不是孤独的。
他踏回时光长河，继续溯流而返。这一趟旅程没有继续多长时间。当一片阴暗的光辉开始在某个城市的小巷中流淌时，时光之外的幽魂再次降临。
半醉的男人狼狈地避开雪亮的刀光，被强壮的大汉踹飞到水泥墙壁上。他握紧被销开一半的酒瓶，在敌人轻蔑的目光中奋力挥过……
哦。他想。从这时开始的。
时间凝滞为永恒的图卷。男人眼底凝固着坚决的神采，女人怀抱婴儿在一旁惊恐地呼叫；持刀的恶徒震惊而暴怒，而他的同伴正松开怀抱的手臂……
不，不是这里……
他回到时光长河里，继续溯源而返。他的步履坚定和迅捷，他的思维灵敏而轻盈。
他回到不久远的过去。
“为什么不给我买？那只是一台笔记本电脑！”
“儿子，家里现在很困难——你也该长大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咄咄逼人的质问声：“老不死的，你就觉得我是多余的是吧？你去领养一个吧！你养我做什么？”
鉄轮撞动轨道。哐当哐当……
“儿啊，你为何这么折磨我啊……”低沉的哀叹。
鉄轮撞动轨道。哐当哐当……
“我永远是最没用的那个，是这么想的吧？反正……”
哐当哐当……
“苏苏。”
哐当哐当……
“什么？”
哐当……
“没有关系，我儿。我永远爱你。”
哐……
“所以不要怕……”
虚无的鬼魂向无定的虚空伸出双手，像要抚摸那颗七零八落的心。意志瞬间被无尽的悲伤吞没了，时光的浪潮牵引着他坠入黑暗，推回孑然飘荡的未来。
孤独啊……
朦胧中似有一滴泪水滑落脸旁，似梦非梦之间，一只毛茸茸的脑袋拱到他的鼻子上。
一条温热的舌头，轻轻舔过他湿润的脸颊。
他的思维瞬间回归灰败的身体中，剧烈的痛苦促使他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身躯在一天尸魂界中，他的胸口倒插着一只巨大的尖角。那只尖角属于一只十字星形的黑色物体，其中散发出毁灭和破坏的可怕力量。
他艰难地抬起双手，轻轻按在尖角上。
“给我——”他的额头暴起突出的经脉：“滚！！！！”
摄人的伟力从那件物体上传出，作用在他的手臂上，阻挡他脱离那只重创他的尖角。他挥发出的力量越是巨大，那来自十字星的抵抗力越是恐怖。
“地球人，你的生命力实在太顽强了。”暗星主在他身后惊叹。
“但是没有人能脱离大破坏星的束缚，哪怕你是星球的宠儿，在一件镇星神器面前也要——”
“我说——”苏穆的双目猛然张大，口吐暴怒的神言：“滚！！！！！！！！”
大破坏星表面震开一丝裂纹，涌动在它表面的暗物质也在飞快地颤动，惊恐地逃离苏穆的身体。
“什么！？”暗星主发出震怒地咆哮。这声音中却有三分之二的恐惧。
风，狂乱的风元素在他身边疾转。
苏穆的目光投向这无定的世界。
他伸出手，触摸到了风。
他的意识顺利延伸到第四维空间。
四维触觉。
苏穆的目光投向那崩解的镇星神器。暗星主瞬间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大破坏星的绝对控制。
“不——”
大破坏星表面的暗物质层开始剥离，并逐渐攀附向苏穆的身体，凝聚成一个古朴巨大的黑色轮廓。当这件镇星神器崩解到一小半时，一道影子从中露出来。
“吾乃，暗黑破坏神巴尔。何人敢打扰吾长眠？”
那道黑影坠入苏穆的唯心世界，与卡萨尔的第四维分身一起沉入时光长河。
苏穆张开手臂，凶猛地一挥拳，终于彻底击碎了身前的大破坏星。
在他的身边环绕着半透明的巨大阴影，这阴影有寂灭的夜的轮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