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听说一菲爸爸受伤住院,玉欣和凌凤也赶来探望了,两个妈妈还一人带着一个拖油瓶。
“来就来吧,带着孩子多累呀,放家里才几个小时就舍不得吗?”一菲虽然还没有孩子,可是看两人身上各自那么一个重量不轻的宝贝,亦能体会到其中的滋味。
玉欣还要好一些,身体相对要强壮一些,孩子也稍微大一点,可以自己下地玩耍。可凌凤的女儿才几个月,长得胖乎乎的,她自己本身又长得瘦小单薄,这么沉一个孩子在她身上抱着,还赶公交车来县城,这其中的辛苦任谁都想象得到。
“我倒是想舍得,可是得有人接手呀!”凌凤说这话的时候虽然笑着,但却不像以前那样笑得轻松乐呵。
看她这神情落寞的样子,一菲立马想起当时她在医院生孩子时的情形,心里不免又有些为她难过。
“何勇呢?这么可爱的宝贝女儿,他该有多心疼啊!”一菲揉着娃娃白嫩嫩的小脸,故意把话题转移,希望能调节一下凌凤略显低沉的情绪。
“那倒是,不是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嘛,要不是他今天上班,肯定会陪着我们一起来看叔叔呢!”
玉欣只是在一旁笑笑,没有插话,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关于生活中的苦水,酸甜苦辣各有滋味,三言两语也不是能说清楚的,日子还不得继续下去吗?
凌凤和玉欣在医院呆到下午就回家了,一菲让妈妈也跟着回家,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儿照顾爸爸。妈妈不放心,不愿意回去,直到一菲再三劝说,她才讪讪地解释:“我回去也是一个人,还是在这里陪着你爸吧!”
老伴的心思一菲爸爸岂会不懂,老两口一直在一起,冷不丁地这样让她一个人在家,他又怎么放心呢?可是若是老伴在医院里休息不好,再生病了,那他岂不是更着急吗?
“回去吧!我没几天就回来了!”爸爸的语气像是小时候哄她们姐弟俩吃饭似的,一菲突然明白了妈妈的坚持是为了什么。
少年夫妻老来伴,几十年的相濡以沫,彼此之间早已习惯了相互陪伴,这是一种超乎于血缘关系的亲情。不过医院的条件具体,老人年纪大了,吃饭还勉强将就,但睡觉的时候就难受了,还是回家好些。
当天晚上,没想到陈东也来医院了,原来是下午碰到了凌凤她们,得知了一菲爸爸住院的事。
“陈东,好久不见了!”
自上次一别,距今天已经小一年了吧,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陈东连电话也给一菲打得少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尽管这样的结局非她所愿,但毕竟也是因她而起,况且一菲一直都把陈东当作是好朋友,自然是不想伤着他的。
“是啊,若不是得知叔叔住院,我都不知道再见到你会是什么时候呢?”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大概是不想打扰到她吧,陈东没有再去找过一菲,甚至连偶尔通电话的时候,感觉相互间的话语都少了。
一菲于他,就是一个青春时期的梦想,一个在他曾经年少之时的可望不可及的梦想。分别多年后,再次看到她,得知她仍然单身,陈东那颗沉静多年的心仿佛死灰复燃般。可是当他酝酿多时,鼓起勇气想要去争取时,却发现为时已晚,那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那么远。
这一生,或许他注定只能遥望,能和她成为朋友,已是难得的缘份。他告诉自己,只要看到她幸福,他就知足了,至少证明他的梦是完美的。
一菲笑笑:“才多久不见,就在我面前装深沉了。”
“我装了吗?人家本来就属于内敛型的好不好?”
“是吗?该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吧?要不我让护士给你量量,看看体温升高了多少?”
“为什么?”
“以前多活泼的孩子呀!现在一点活泼劲儿都没有了,若不是发高烧烧傻了,那定是被什么附体了。”
呵呵,都记不清他们之间好久没有这么轻松的贫嘴了,好像自从上次一别吧!
一聊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陈东起身辞别,出于礼貌,一菲送他下楼。
许是想趁着夜色,能为自己的不自在做遮掩,临上车时,陈东决定把积蓄多年的心里话说出来,不为别的,只想着说出来,算是给自己多年来那份刻骨铭心的情感一个交待吧!
“一菲,你也知道我这人一向对文字不太敏感,可有一段话我记得十分清楚,虽说记不清是哪个诗人或是文人说的,但内容我却记忆深刻。他说‘一生中,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她爱你,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她’。”说到这里,陈东转过身,哪怕在夜色的笼罩下,他好像也没有勇气面对着一菲,吐出将要出口的话:“一菲,你——就是我的那个人,因为你,所以我对这段话深有感触,也能够在你面前文绉绉一次。”
虽然对于陈东的情感早已了然于心,但一菲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当着她的面说出口。她知道,这于陈东的性格,并不是想要改变什么结局,只不过是吐露一下心里话,也算是对过去的感情做个了结罢了。
陈东的语文成绩一直就很差,特别是对什么诗歌之类的甚是头疼。
上初三的时候,有一次的考试作文是针对余光中的《乡愁》写一篇读后感,发卷的时候陈东的作文破天荒的被老师拿上台展示一番,只不过不是表扬,而是用来警示其他同学的。作文的内容一菲至今都还记得,版面比较工整,俨然犹如一首长诗,大致的样子就是: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写得真好!)
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不错!)
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很好!)
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妙!)
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好!)
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对极了!)
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对!)
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真好呀!)
末了,还特意加上一句,‘我觉得这首诗写得好,好,好,好得不得了,好得无法用词形容!’
也真难为他了,因为她,还能记得徐志摩老先生的那么几句,可是一菲除了感动,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爱别人是一种幸福,被爱是一种幸运,一菲觉得自己很幸运,只希望陈东能够带着这种幸福的感觉,早日找到属于他的幸福生活。
在医院的第四天,凌凤她们又来看望,这次陈东也一起来的,一行人在病房里说说笑笑,整个病房一改往日的沉闷,气氛异常活跃轻松。
看他们聊得很开心的样子,陆林渐站在病房门口没有进去,仿佛怕打扰到他们似的。
陈东起身上厕所,才发现他正杵在那儿,赶紧招呼:“怎么站在这儿?快进去呀!”再次见到陆林渐,他好像已经不再有之前那么排斥感了,大概是真的想通了。
特别是当着一菲的面把心里话说完后,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再次见面,聊天中又恢复到了以前的那种油腔滑调,轻松自在。
“林渐,什么时候到的?”一菲抬头,赶紧上前亲热地挽起他的手臂。
心底那一丁点儿的失落,一瞬间被这亲密的接触击到十万八千里了,“我刚到,看你们聊得正开心,索性就站在那偷听了几句。”
“完了,我们刚才好像诋毁了你好一阵,该不会正好被偷听去了吧!”凌凤故意跟他开起了玩笑。
陆林渐皱眉头,假装一本正经的样子:“是吗?那为了安全起见,我得快马加鞭,赶紧把人娶回家!”
“有觉悟,赞一个!”凌凤说话时还不忘竖起大拇指,引得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
一菲爸爸在医院住了八天,医生便批准他回家养伤了,将老人家送回家后,千叮咛万嘱咐,一菲才放心地回城。
在医院陪护了八天,一菲的睡眠严重欠缺,回到家洗了个澡便上床补觉了。从头天下午上床,晚饭都没吃,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陆林渐直接跑到他床上睡了一晚,她竟浑然不知。
睁开眼睛,见自己一不小心又睡到了别人的怀里,一菲动了动,想要起床。
“别动,我再抱一会儿。”陆林渐紧紧地缠在她腰上,像个小孩似的耍起了赖皮。
唉,她都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进食了,好饿呀!可是想到某次喊饿的经历,只能忍了,省得一会儿某人兽性大发,她可不敢保证还能全身而退。
什么时候,她竟然会这样无限制的纵容这个男人了,一菲记得自从和他在一起,好像还从来没有违背过他的意愿。唉,谁叫她爱上了这么一个情深,却又十分固执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