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袁静雪这样回忆她的生母、袁世凯的三姨太太金氏:“我父亲原定娶朝鲜李王妃的表亲金氏一人为妾。可是,在金氏嫁过来的时候,还带来两个陪嫁的姑娘,闵氏和吴氏。我父亲就一并收她们为姨太太,并按着她们年龄的大小,排定吴氏为二姨太太,金氏为三姨太太,闵氏为四姨太太。因为这三个人都在大姨太太(注:沈氏)手里娶进来的,所以,我父亲就让大姨太太担负教导她们的责任。”
袁静雪还说:“金氏本以为是嫁过来做我父亲的‘正室’的。不料,过门以后,她不但不是‘正室’,她的陪嫁的两个姑娘反倒被我父亲一并收为姨太太。同时在她头上还有一个被我父亲当‘太太’看待的大姨太太。她当时才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在那样的环境里,她除了逆来顺受以外,不可能有什么其他出路,因此心情是痛苦的。由于精神苦闷的重压,使她成为一个性格古怪的人:一方面,似乎脾气很好,对家里所有的人都很和气,也从不和我争长论短;另一方面,在不高兴的时候,却会因为偶然的原因,一语不合就闹起气来,甚至闹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
且就依着袁静雪的说法。
二姨太太吴氏和四姨太太闵氏,她们是走了好运,本为小姐金氏的陪嫁丫头,不料一进袁家门,丫头飞上枝头,和小姐金氏平起平坐。尤其吴氏,更借着年龄优势,占了金氏的上风,成了二姨太太。她们得“感谢”袁世凯来者不拒的精神,“感谢”袁世凯不按套路出牌,用了十分别致的法子实现了“主仆平等”。
先说说二姨太太吴氏,吴氏性格随和,人品敦厚,人缘也不错。袁世凯的二儿子袁克文说,她和袁世凯以及原配于氏平常关系都不错。常年为袁家看病的医生徐正伦,根据他的说法,吴氏曾经掌管袁家的家庭财务,但人比较糊涂,曾被袁克文轻易骗得十万元的银票,袁世凯为此大发雷霆,剥夺了吴氏的财政权。还有一件事情,袁世凯去世后,吴氏在天津居住,每个月电灯公司来收电费,门房向吴氏要了钱之后私吞,却转告收电费的下次交钱,这次先赊欠。这种截留私吞的情况不止一次发生,赊欠的多了,电灯公司的收费员就直接找到吴氏催账,吴氏并不怪罪门房,照样支付。由此看来,吴氏并不是糊涂,只是太过憨厚,憨厚得有点懦弱了。因为身体比较柔弱,吴氏经常生病,独居的时候较多。
四姨太太闵氏呢?关于她的史料不多。可见的史料中,多记载她颖慧修持,娴静幽婉。有一点或可推测,从一个陪嫁丫头转变为姨太太,想必闵氏当时是受宠若惊的。
关于闵氏的死有两种说法。袁克文说闵氏死得较早,袁世凯任直隶总督的时候,闵氏生下袁世凯的七女儿,得了月子病,误服夷药而死。还有一种说法是,闵氏“吞金殉夫”了。袁世凯死后,三姨太太金氏也曾想吞金殉夫,但没死成,食道受损,后来病逝。而四姨太太闵氏,在袁世凯的灵前哭诉“我要跟你一起走”,这种伤心话当时并没有人当真,但闵氏回屋后真的吞金自杀了,后来葬在袁世凯的坟墓旁边。不过,到底是因为和袁世凯情深,还是因为见着袁世凯死去,她觉得活着没有希望了,这就不得而知了。
最悲凉的是三姨太太金氏,出身显贵,本以为能做袁世凯的正室,不但没做成,反而被迫和自己的婢女平起平坐,她心气难平,终身郁郁。更何况,还要受大姨太太沈氏的刁难和折磨。这还不算,十月怀胎生了儿子袁克文,却被袁世凯送给了沈氏,对外宣称是沈氏所生。这应该是最大的折磨了。
在金氏的女儿袁静雪看来,她的母亲是这样的:“她皮肤很白,浓黑的头发长长地从头顶一直披拂到脚下,看起来是很美丽的。但是,她神情木然,似乎永远没有高兴的时候。她不但对待儿女没有什么亲热的表示,就是我父亲有时候,到她屋里去,她也是板板地对坐在那里。有时候,我父亲说到高兴之处,她虽然也陪着一笑,但笑过之后,立刻把笑容敛住,于是她的脸上就再也看不出丝毫笑意。
“在过年过节和她自己生日的时候,她总是暗暗地哭一场。她嫁到我家以后,从没有回过娘家,她家的人也从没有来看过她。有一次,六姨太太的母亲和哥哥从江苏扬州来看望六姨太太。这两位客人,既要给我父亲和我娘磕头,还不能和我家人平起平坐。这大概就是她不愿意娘家人来看望她的缘故吧。对于娘家过去的情况,她更不愿多说。在中南海的时候,她并不是每天都到居仁堂去的。但是,我父亲见到有什么好吃的,或是她所喜欢吃的东西,总时常叫佣人请她来同吃。此外,我父亲对于她无论在礼貌辞色间,或是物质待遇上,都比其他姨太太要特殊一些。这或许是我父亲于心有愧,才借此来弥补他的罪过吧!
“她在死前的头一天里,对我二哥说了两件事:一件是,在她过门以后不久,大姨太太借对她管束和教导的名义,对她进行虐待。有一次大姨太太把她绑在桌子腿上毒打。由于她的左腿被打得过于厉害,受了内伤,以至于到了临死的时候,还经常疼痛,并且还不能伸直。另一件是,她的父母原来也认为她是嫁给我父亲做‘正室’的,及至过门以后,才知道她不但是一个姨太太,并且还把她和两个陪嫁的姑娘排在一起,成了个三姨太太,自然已经十分痛心。后来她又要随着我父亲离开朝鲜,更是加倍地伤感。特别是她的母亲看到自己的爱女迢迢千里地到一个陌生地方去,今后自然很少再有见面的机会,因此悲痛和思念的情感,就交织在这个老人的心中。有一天,她母亲在精神恍惚的情况下,仿佛在井里水纹里,看见了她的面影,就怀疑自己的女儿一定是死在他乡了,因而也就投井自杀了。她父亲既痛心于女儿的遭遇,又看到老妻因为女儿的缘故竟至自寻短见,当时悲痛得吐了很多血,三天后也就死了。她在说完了第二个故事以后,又对我二哥说,她所以不愿意在这以前说起这件事,是为了免得暴露我父亲生前所做的错事。由这一点看来,她算得是‘用心良苦’矣。”
通过袁静雪的记述,可以看得出来,金氏不是一个争风吃醋的小女人。她临死前才告诉袁克文大姨太太沈氏对她的虐待,还有袁世凯对她刻薄,由此来看,金氏不是那种挑拨是非的女人。要不然,她大可生前就告诉袁克文大姨太太的劣迹,亲生母亲告养母一状,袁克文掂量掂量,要帮谁?或许到最后,最为难的是袁克文。但金氏并没有这么干,她没有为难她的儿子。
王熙凤般的五姨太太
五姨太太杨氏,是个厉害角色,足可称为袁家的王熙凤。
杨氏的父亲是个商人,家有几亩田地,还经营着一个货栈,在山东、北京、天津都有分号。袁世凯在山东巡抚任上,娶进了杨氏。
依着杨氏自己的说法,在清朝末年那个动乱年代,她父亲一直都想找一个靠山。杨父不缺钱,他只差权,依靠权势来保护并扩张自己的生意。是所谓“有志者事竟成”,杨父盯上了袁世凯。不过,杨氏说,是袁世凯托人找姨太太,找到了她家,后来事情成了。具体中间的事情原委已经随着时间流逝而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两个人相识、相好的具体过程不得而知了。
龙生龙,凤生凤,生意人杨父养育的女儿,自然也是十分精明的。杨氏集心灵口巧、能说会道、善于决断、精于账目等众多商人优点于一身,而且记忆力好,心思缜密。杨氏既不以美色见长,也不是袁世凯的风尘知己,袁世凯赏识她,是看中了她管家的才能。一进袁家,袁世凯就将管家大权交给了她。
有了杨氏,袁世凯对家中的日常生活,既不操心,也不过问。无论是该吃什么、该穿什么,或是该换什么衣服、该做什么东西,都交由杨氏一手经管。就是袁世凯的贵重财物,也同样交由她收藏保管。
杨氏不仅照管袁世凯的生活,还掌管袁家的一切家务,指挥着屋里屋外的女佣人和丫鬟,管理着袁世凯的子女们。以后,又管理新进门的六、七、八、九姨太太。
由于袁世凯对杨氏言听计从,所以无论是谁,只要不服杨氏的约束,她就可以随时禀告袁世凯,由袁世凯出面解决。因此,袁家上下都敬让杨氏三分,就是袁世凯的正妻于氏,也不例外。
经管袁家家务的姨太太,前一阶段是大姨太太沈氏,后一阶段是五姨太太杨氏。她们每每狐假虎威,擅权凌虐他人。而身受其害的人们,却由于袁世凯给她们撑腰,不敢抗拒,不敢声张,只能忍气吞声。
只是,大姨太太沈氏和五姨太太杨氏,这两个管家婆,地位如何摆呢?她们两个会不会有点争风吃醋呢?即使有,也属人之常情,在所难免。
袁世凯在众姨太太们面前,规定了这样一个家规:新进门的姨太太要服从早进门的姨太太的管教。所有礼法仪节、起居言谈、忌讳等琐事,均由早进门的随时指点。
前一阶段,是大姨太太沈氏对二、三、四姨太太进行管教;后一阶段,是五姨太太杨氏对六、七、八、九姨太太进行管教。
大姨太太沈氏对二、三、四姨太太,表面上是教导、管束她们,实际上却是借着教规矩的名义,对三个姨太太百般刁难。五姨太太杨氏也一样,她以“家规”的名义,以教导和指点为名,对六、七、八、九姨太太非打即骂。特别是九姨太太年纪轻,进门的日子又浅,规矩礼法上自然做不周全,所以,她遭受五姨太太的虐待也最厉害。有一次五姨太太把她的头都给打破了。
几位姨太太被责打得这样厉害,袁世凯不是不知道,可是,他以所订家规不能改变,而对之视若无睹,坚持不说一句话。
叶氏的心酸
要论袁世凯姨太太们的来历,颇有故事的要数六姨太太叶氏。
袁世凯在直隶总督任上,曾派他的次子袁克文到南京替他办一件事。由于袁克文生好在外面玩乐,公余之暇,常到钓鱼巷一带走走,因此结识了后来的六姨太太叶氏。俩人一见倾情,互相订了嫁娶的盟约。在袁二公子临行的时候,她赠给他一张照片留作纪念。
依照袁家的规矩,儿女从远道归来,是要向父母磕头“请安”的。袁克文返津复命,正在磕头的时候,不料这张照片却从他的身上滑落下来。袁世凯看到这种情况,就指着地上连声问:“是什么,是什么?”
当时袁克文还没有结婚,自然不敢在老父的面前透露自己的荒唐行为。他情急生智,就说是他在南边给父亲物色了一个很好看的姑娘,现在带回来这张照片,为的是征求袁世凯的意见。袁世凯一看这张照片上的倩影,果然很美丽,就连声说:“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