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抡,圆砸,倒杵,比尔的视觉完全是一片混乱,操控再也跟不上章法,TX被打得像一只濒死螃蟹,四肢乱颤,就差没口吐白沫了。
眼看事不可为,回天乏术,比尔发了狠,好吧,舍得赔上这台样机,让这两套装甲同归于尽好了。
他按下了一组组合指令,而与此同时,肖克的动作也愈发艰难起来,他发现,自己要挥臂抬足,都需要使出比刚才大上好几倍的力气,再看砖头警告,电池已归零,红色的0%电池符号在视野里拼命闪烁。
视野里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点,肖克看得分明,竟然是那种自爆型电子昆虫,刚才那个未知的指令,是释放电子昆虫!
该死!在这个时候机甲竟然没电了!
肖克动作一滞,比尔那边立刻捕获到这一信息,而TX的运算中心也得出了对方电力耗尽的结论。好机会!没必要赔上一台造价高昂的样机。
比尔终止了自爆指令,TX四足探出,准确捉住肖克四肢,将其拉成“大”字形,稍加发力,眼看就是五马分尸。
“抓住你了,是我赢了。”战胜这样的对手,比尔忍不住通过TX扩音器向对方表达敬意。
但透过视野窗,却看见被捉住的肖克一脸平静,微笑,口型似乎也在说:“抓住你了!”
不妙!
比尔还未来得及发出新的指令,肖克抢先一步按动键掣,一键脱出功能!雷神装甲就像散架一般化为了零部件,肖克犹如破茧而出。
突如其来的撕裂感,TX的惯性发力使得它的四肢向四方摆开,空门大露,肖克手握砖头,朝TX的腹部裂缝探去。
身着装甲无法伸进的裂缝,肖克的手却挤了进去,同时砖头上早已预设好的无线干扰开始运转。
机械足回防来不及了,比尔见势不妙,立刻发动了另一条指令,只见TX腹下打开一个方形小口,一群机械蚊子如一条黑色雾带,蜂拥而出,直向褪去了装甲保护的肖克袭来。
肖克放入砖头,立刻将手臂抽出,蹬踏,后翻,侧避,这是一场电子争夺战,若是砖头不给力,失去了雷神装甲的肖克在TX面前就是一条肉虫子。同时身边的自爆电子昆虫腹部又开始慢慢变红。
很显然,掌握有非对称性非逻辑性破解算法的EMZ组织在这方面,走在了他们对手的前面,不到一秒时间,砖头就成功对无线信号进行了干扰,比尔发出的一切指令失去效应。
机械蚊子跌落在地,铺成了一条灰色的线,自爆电子昆虫腹部又由红转为暗红,渐渐消退,TX整个趴窝,像餐盘上的大闸蟹。
任凭比尔怎么晃动摇杆,都不再有半点信号反馈回来,三维眼镜内先是条形晃动,随后变成雪花。愤怒的比尔将遥控器拗作两半,扔在地上,大力踏去,一脚碾碎!取下三维眼镜,揉了揉眼睛,比尔一脸轻松地走了出来。
是啊,对手虽然强大,可他穿着装甲和遥控机器人殊死搏斗了大半天,精神和体能都已消耗到极限,而自己只不过动动手指,现在,终于有机会和这个强大的敌人面对面单挑了。不知为何,比尔有些忐忑,有些期待,有些兴奋。
肖克平静地看着那个从暗处走出,堵在另一个基因库门口的人,鹅黄色的头发,白色战术背心,和自己相仿的身高,匀称的肌肉线条。这就是TX的操作员?一个懂得如何将武器威力发挥到极致的人,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士。看他的步伐和身形、匕首摆放的位置,就能知道他同时也是一个老练的格斗家、擅长潜伏的暗杀者。
肖克盯紧比尔腰间那把接近一尺的特种猎刀,看似随意的悬挂,却在最趁手的位置随时可以拔出挥击。
拔刀术?肖克脑中蹦出这样一个词来。
比尔大马金刀地站在路中,将三维眼镜远远抛飞,向肖克勾勾手:“来啊!”
肖克呼吸调匀,活动了一下踝关节,猛一蹬地,就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以近乎百米冲刺的高速,不停地变向,以Z字形前进,身形扑朔闪跃,时而在左,忽而在右,别说挥刀,就是拔枪也难以瞄准。
这个动作……好熟悉啊!比尔略感惊异,但战场上熏陶出来的格杀技巧令他迅速冷静下来,若一泓深潭,无喜无悲,十个指头,有节律地拨动。
两人靠近,交错,擦身而过,眼神一样的冷漠,身影一样的闪烁。
重叠,再分开,冲过十米,肖克急停,手臂豁开一道大口,深可见骨,血液像一条红色的蜈蚣,沿着伤口蜿蜒爬出,悬垂至地;比尔咧嘴微笑,刀已在手中,一滴血沿着刃末,从刀尖滴落。
跟着,比尔似乎觉得脖子有点痒,用无刀的手挠了挠,一道微不可查的红线从他左颈一直延伸到右侧,跟着血珠渗出。
比尔似乎想偏头,看看对手,头一动,血箭如注,一股一股从左右两侧大动脉喷出!鲜红的血,若桃花缤纷璀璨。
我受伤了?怎么会?
想起来了……
在两人身影交汇时,肖克埋头俯冲,比尔以惊人的速度拔刀斜切,肖克身形再矮,几乎要倒地或贴地奔行,比尔的刀在空中划出银亮圆弧,好似打了个倒钩,转折圆润如意,眼看对手无论如何也避不开这一刀……
便在此时,肖克猛地扬头,迎着刀锋就冲了过来,一直缩拳于腰的双臂抬起,双手一错,在毫不减速的情况下,一只手牢牢钳住比尔腕部,另一只手以手臂抵住刀刃末端,生生改变刀刃方向,银色的弧线向内轻轻掠过比尔的脖子,那是闪电,那是光,光芒消逝时,两人已分。
谁能破开自己的拔刀术?操控雷神装甲时隐约可见的身影,将中国的功夫揉入装甲的技击,想起来了,有这么个人……是他啊!
比尔如山似塔的身体重重地砸在金属地板上,喉咙里汩汩地冒着血泡,艰难地吐字发音:“我……知道……你是……谁了,狼啊!”他竟然能说出一口通顺的汉语。
肖克这时也走回比尔身边,不顾飙射一身的热血,扶住比尔的脑袋:“你说什么?你知道我是谁?”
“狼啊……阿郎……”两个正反调音的字如魔咒般在肖克脑海中反复,“你说清楚?我是谁?”肖克猛掐比尔人中。
比尔头一歪,非常干脆地死掉,不过脸上却挂着那样独特的表情,仿佛能死在这样的敌人手上,是这一生最值得骄傲的荣耀。
肖克无语,撕下布条随意缠绕了手臂伤口止血,将比尔用的长猎刀别在自己腰间,用脚挑起那把已没有弹药的XM29,从TX腹部取出砖头,再次连接,昂首阔步朝自己要找的终端数据库走去。
再见亚当二世
“怎么回事?那架TX……”刚连上无线耳塞,就传来了安德鲁焦虑的询问,当肖克启动雷神装甲一键脱出功能后,安德鲁与他的连接就完全断掉了。
“已经摧毁了,连同操作员一起。”肖克没有细说,他看到一群工程师模样的人员带着头盔,拎着箱包,正急匆匆地撤离。看到持枪的肖克,那群人立刻往另一个方向跑,肖克追了上去,同时道:“他们好像打开了终端数据库,拿到了密匙一号,我将他们堵在数据库内了,你们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拦住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美国的指挥官不禁大叫。
安德鲁道:“我们的联军在通道二分之一处遭到了激烈抵抗,目前战局胶着,另外有特种精英部队前往你打通的通道和其余可能被敌人打通的通道,但距离都太远,大约二十分钟后才能抵达。那些人的火力如何?你一个人要千万小心,如果不能制止,想办法盯上他们,别被甩掉,保持联系。”
“没有,好像是一群工程师,没有武装力量,我能拦下他们!嗯?好像还有别的出口,我去追他们,再联络。”
那群工程师只有五人,个个神色慌张,从二号数据库侧边跑了过去,肖克跟上前去,发现另一条环形通道,有铰缆拴着工程车,就像一粒粒硕大的胶囊一样,每个胶囊坐两个人,那些工程师上了胶囊,开始往通道出口攀升。
肖克撵上去,与工程师们隔了一个空白胶囊,随着缆绳拉动,缓步上升。
肖克重新接通安德鲁:“看来这条通道是通往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出口,敌人的准备很充分,对了,你们派出去搜索的士兵有没有回报遭遇敌人?”
安德鲁罕见地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即回答。
肖克隐约感到不妥:“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女人现在怎么样了?是否按照我们提议的让她去给搜索队当向导了?”
“嗯……是这样的,我们的特遣搜索队,呃,就是你建议的去找寻那些别的可能存在的通道入口……唔……”
肖克眉头一皱:“你们和他们失去联系了?理惠子失踪多久了?”
“呃,我们和那支部队失去联系已超过五分钟了……”
“继续联系,他们失踪的区域在哪里?”
安德鲁报出一个坐标,肖克取出砖头锁定坐标点,发现坐标位置与自己目前的通道呈一条直线,很可能就是这个通道的出口位置。
得到消息后,原本冷漠得只有计算和算计的心莫名焦灼起来,在挽回一场可能令全人类面临核威胁的灾难和去救一个认识不超过十二个小时的女人之间,为何会觉得后者似乎更重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醒来之后不是一直将制止这件事情放在首位,任由潜意识带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长崎来的吗?
不知为何,肖克脑海里又出现了那袭跌落的白衣、额心浑圆的枪口、一朵殷红的血花,拼命伸直却什么也抓不住的手臂……
肖克努力将这些杂念摒出脑海,胡思乱想没有任何用处,必须冷静下来才能想到对策。既要想办法阻止那群工程师将数据带走,同时得想办法将理惠子找到并救回来,真是一个只会添乱的女子啊……回想起这一夜同行的理惠子,肖克冷漠的脸上不觉浮现一抹笑意。
胶囊仓始终保持着匀速爬升,肖克将身体蜷起来,用力踹开胶囊的前挡玻璃,从胶囊仓里爬了出来,砸碎玻璃,才发现胶囊仓爬升的速度不慢,洞穴中阴沉的风扑鼻而来。
两个胶囊仓之间刚好是一个人的高度,肖克一手支撑,踩在两个胶囊之间,另一只手挥动枪托,砸开前一个胶囊的后挡玻璃,然后爬了进去,再敲碎前挡,又钻了出来。
后一辆胶囊仓里,三个挤在一起的工程师一脸惊恐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那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就这么击碎自己座舱的玻璃,然后像老鹰捉小鸡似的将自己和同事一个一个地拎出去,扔到后面的胶囊内。
距离抱着铝塑箱的工程师只有一窗之隔了,而同时透过玻璃,也可以看到幽深的通道尽头,晨曦的曙光照出一个浑圆的洞口。
肖克开始砸玻璃,这个胶囊仓里的工程师很机敏,用铝塑密码箱死死抵住玻璃另一头,令肖克的敲击难以奏效。
好不容易将玻璃敲碎,胶囊仓已出了甬道,稍微有个停顿,前方打开,工程师抱着密码箱就跑,肖克一拳打碎玻璃,只抓到一片衣角。
肖克正想破开玻璃窗跳出去,余光瞥见胶囊仓外竟然有武装守卫,抱箱子的工程师说了一句什么,那些武装人员立刻持枪朝胶囊仓扫射。
肖克只得蹲下,躲到胶囊仓下方厚实处,身旁立刻出现了千疮百孔的弹坑,晨曦的阳光透过来,形成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光柱。
缆绳继续往上铰,前一个胶囊仓出了甬道,露出空隙,肖克一个翻滚,闪身离开胶囊,起身才发现几名武装分子将两名工程师护在中间,朝一辆早已准备好的外形怪异的军车跑去,另外还有几辆空置的山地摩托,有过交火的弹痕。这些武装分子应该是外来的接应人员,战斗的痕迹是同特遣队交火时留下的吗?
肖克起身追击,一名稍微滞后的武装分子回过身来,企图举枪射击掩护同伴,肖克抽出猎刀呼地扔了出去,将那名来不及开枪的武装分子捅了个透心凉。
肖克奔至这名武装分子身边时,他尚未倒地,肖克扯过他手中的枪,半蹲,点射。
又一名武装分子倒地,工程师焦虑地将密码箱递上军车,随后似乎惊恐地看到了什么,“砰砰”两声枪响,两名携带密码箱的工程师完成了使命,倒地身亡。车内的人下达了命令,军车发动,剩下的三名武装分子就地寻找掩护,试图阻止肖克。
透过军车后挡玻璃,可以看见车内有人,长发,她试图回头张望,却被人牢牢控制住。
肖克猫步突进,奔跑中射击,击毙一人,翻滚,避开子弹,起身,射击,又一名敌人倒下,剩下一人骑上山地摩托,掉头回跑,去追悍马车。肖克冷静蹲伏,循着摩托开动的轨迹,枪口轻移,“砰——”一枪命中。
肖克肩挎步枪,骑上摩托,最大挡位,油门一拧到底,摩托前轮翘起,后轮飞转,铲起大量尘土,激射而出。
前轮落地,肖克沿着坡道俯冲,就像一头下山的猛虎,军车也开足马力,沿着盘山公路加速下行,过弯道也不减速换挡,车身侧翘,贴着山壁过弯。
二者时速不分上下,肖克调转车头,不再沿着盘山路行走,而是顺着乱石嶙峋的陡坡直接冲下。
总算追上了军车,肖克的摩托从公路前端横向杀出,越过军车的车头,对着驾驶员的位置连开数枪。
“叮叮叮……”几声脆响,军车依旧沿着公路横冲直撞,肖克继续顺着陡坡下行。
防弹军车!肖克注意到这辆军车的不同之处,这装甲厚度,别说步枪子弹,就算火箭弹也不一定奏效,简直就是一辆四轮驱动的坦克,而且车顶位置,装甲更厚,有折叠式的梁状物体,似乎另有玄机。
肖克绕到了军车前头,正考虑如何利用地形制造障碍物迫使军车停下,却发现军车先一步停在路中。
在这处较为宽阔的山道上,军车车顶的梁状物往左右侧翼展开,跟着伸出巨大的竹蜻蜓一样的金属支架,开始旋转起来!
军用飞车?美国研发的陆空两栖悍马试验机!肖克脑海中想起了这辆怪异军车的出处,顿时大惊,加大马力朝山坡上冲去。
悍马飞车缓缓离地而起,巨大的风压吹得满地飞沙走石,令人睁不开眼睛。
肖克半眯着眼,瞅准方向,开足马力,借一块不规则岩石为跳板,提起车轮,连人带摩托像颗炮弹弹射而出。
在空中人车分离,肖克双臂一展,抓住了悍马飞车的防撞栏,身体如虾一般,腹部一收,背一弓,身体一缩一弹,抓住了车前窗引擎盖边缘,身体趴在了引擎盖上。
肖克睁开眼,怒视副驾驶座上的光头男子,在巨大的轰鸣噪音中,口型分明在说:“亚当二世!”
亚当二世挤出一个笑容,略微带着尴尬:“肖克先生,又见面了。”
虽然双方都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不过表情和口型已经充分表达了两人要说的意思。
肖克也不废话,摸出枪对着亚当二世脑门便扣下扳机,“当当当当”,一阵火星,子弹自然打不穿防弹玻璃。
亚当二世还是有些后怕地往后仰了仰头,眼睛瞪大了些,向外吐了两口气,脸部肌肉收缩,做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哇喔,肖克先生还是这么火爆啊。”
他偏偏头,往后面打了个响指,兰迪押着被五花大绑的理惠子露了出来。理惠子瞪着一双大眼睛,嘴被堵上,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挣扎摇头。
亚当二世耸肩,摊手,指了指理惠子,又指了指车窗外下面,意思是想要理惠子活命,你自己跳下去。
肖克在外抵抗着巨大的风压,看见亚当二世的手语后,面露鄙夷神色,二话没说将外衣脱了下来,作势举高,同样也指了指理惠子,意思是把人放了,不然我衣服就直接扔进飞车螺旋桨轴里面去。此时飞车已经距离地面约三四百米高度,且在飞离山区,只会越来越高,这种高度掉下去,就是同归于尽的结局。
亚当二世径直从腰间取出枪来对准了理惠子脑门,肖克直接把手臂往前一伸,那衣角几乎都已经触到螺旋桨轴了,亚当二世赶紧将枪一扔,举双手做投降状,同时对飞车驾驶员道:“向那边飞。”
那是另一座更高的山峰,飞车能将飞行高度控制在可跳下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