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漫长的下午,夏玎玎只做了一件事——守着摄影包不动声色地观察男生,看他或近或远地为那些杏花拍照。
嬉皮笑脸的男生,一旦工作起来却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有时为了取得一个满意的效果,在地上一趴就是半个小时。
夏玎玎突然就想起沈星说过的那句话,好像是说什么专注于某件事的男生最帅了之类,现在看来,的确有点道理。
男生不停拍照,直至暮色四合,才肯收起相机,却静静立在一棵杏花树下,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夏玎玎朝他走过去时,男生测头眨眼解释:“我在等风。”
“风?”
“我想拍风吹落花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这理由对于酷爱摄影的人来说再正常不过。然而,夏玎玎早已看出他的意图,他骗不了她,他只是想拖延时间而已。但夏玎玎并不想揭穿,径直走过去伸手轻轻摇那棵杏树,于是,纷纷扬扬的烟粉色花瓣落了男生满头。
男生呆头立在漫天的烟粉里。
夏玎玎就扶着树,叉着腰大笑:“喂,这是不是你想要的‘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男生听闻,一个劲地点头,又傻又呆的样子。
夏玎玎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会有人喜欢这样简单又直接到蠢的男生。
当晚,夏玎玎随男生借宿在山里的一名牧民家。主人家很好客,为他们烤小羊排。也许是下午那场开怀大笑一扫连日来心中郁积的阴霾,也许纯粹只是饥饿作祟,夏玎玎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只吃得两只手和脸颊都是油光还不肯罢手。
男生盯着这样的夏玎玎足足看了三分钟,才用手肘捅捅她说:“喂,失恋也不用跟自己的胃过不去吧?”
夏玎玎便停下来狠狠瞪他一眼:“请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失恋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啊!”男生对夏玎玎的怒气视而不见,皱着眉认真地借辞,“无所顾忌,形象全无——你现在这样算是形象全无了吧?女生不是失恋怎么会这样?”
夏玎玎低头继续啃羊排,不想将这样的话题再继续下去。
“所以,是失恋、逃学又逃家?”男生将夏玎玎的沉默当成默认。
“什么逃家?是高三美术生的正常写生好不好?”打死她也不会承认男生所说的句句属实,因此,美术生的身份成了最好的借口。
男生却不依不饶:“我猜,你一定还暗恋对方吧。”
“你又知道?”夏玎玎不动声色地斜睨男生一眼,心里却翻江倒海地疼。
如果明显到连萍水相逢的人能一眼看出来,那个人又怎么会不知道?所以,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吧,他只是假装不知道。
“他们都说我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相信我,会有更好的人珍惜你。”男生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两簇火苗,笑起来有篝火的温暖,生生刺痛了夏玎玎的眼。
“哈!”夏玎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忽然将一张素白的脸逼近男生,挑着眉问,“明察秋毫?那么你觉得,我会不会对你一见钟情?”
夏玎玎扔下问题,在男生目瞪口呆时起身走开。
她不需要答案。
第二天一早,男生来敲夏玎玎的门,指给她下山的路。
夏玎玎动身出发时,男生清澈的眼里流露出不舍,却并不开口挽留,只是用一双眼睛专注地望着夏玎玎。
夏玎玎莫名就有些心软,嘴上却不流露丝毫,仍然恶声恶气地说:“怎样?舍不得我走呀?真舍不得就跟我走吧。”
男生却摇头:“我要留在这里等下雨,拍一张雨中的野杏林。”伊犁少雨,这个季节雨水更是稀有。
夏玎玎暗自叹息,挥手告别,刚走出去几步,便听见男生在身后喊:“你不问我的名字吗?”
夏玎玎不回头,扬声回答:“你不是也没问我的名字吗?人生何处不相逢,有缘自然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