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光鼐连去了吴荣烈家两次,吴家人都以吴荣烈病重而婉拒了。头一回是窦光鼐带了王义录,二人穿便衣说是慕名而访。吴家连大门都不让进,隔着门缝说是老爷身子欠安,概不见客。第二次,王义录穿了八蟒五爪袍,窦光鼐依旧是便服扮作跟随,吴荣烈的长子吴日功接出来,但仍是说吴荣烈病在榻上,饮汤尚且需要人喂,不能会见外客,在前厅攀谈一阵子,便端茶送客。第三次,窦光鼐道:“王义录,我是看出来了,吴荣烈胆小怕事,不敢见客,担心惹火烧身。但我却不能这样白白饶过他,这一回咱们不能再瞒着身份了,我就用这二品大员的身份,将他逼出来。”
王义录道:“这小县仪仗不齐,是否要去温州去借一些?”
“你是说那些青旗、黄伞、青扇、兽剑等劳什子东西?还有八抬绿呢大轿?我可用不惯那些玩意儿。再说,我这么大张旗鼓地一去,那还不真把吴荣烈吓出病来,哪儿还能讲出真话?你我还是骡车一辆,青衣小帽,去了我自有分寸。”
二人第三次叩开吴家大门,吴日功有些不耐烦地将二人接到前厅道:“二位还有什么事?我父亲实在是病重难支,请你们不要再烦扰他了。”
“我有一物,可治你父亲之疾。”窦光鼐笑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用黑布包着的东西道,“这个拿去给你父亲看,若是仍治不好他的病,我们立刻告辞,再不敢登门相扰。”
吴日功将信将疑地拿了这东西,自语道:“恐怕未必!”
窦光鼐道:“只管拿去,但用过一定要还回来。”
吴日功走出去,王义录问道:“大人,那是什么东西?真能有此奇效?难道是神仙炼成的丹药?”
窦光鼐道:“少安毋躁,一会儿便可见分晓。”
约莫过了一刻钟,却听得后厅大乱,隐有人声嘈杂。接着听到噔噔噔急促的脚步声,厅门“咚”的一声被撞开。吴日功夺门而入,来到窦光鼐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捧着那个东西递过来道:“小民死罪,怠慢了大人。”
窦光鼐接过那东西打开来瞧了瞧,验过之后,揣入怀中。王义录见是一方金印,才知道是窦光鼐将自己的二品大印拿了出来,只听窦光鼐问道:“你父亲呢?可否见客?”
“他,他,他已经背过气去了,幸好郎中不离左右侍候着,现在正扎针呢。”
“啊?”窦光鼐也险些背过气去,勉强定住了神问,“怎么回事?你父亲是真的病了?”
“不敢欺瞒大人,家父真是有恙在身,沉疴难起。不过,我父亲让小的交给大人一样东西。”
吴日功双手捧上一个画轴。窦光鼐好奇地打开一看,见是一幅寒梅斗雪图,雪不甚大,但红色的梅花却开得极盛极艳,几百枝梅数千枝花,层层叠叠绚烂如火。窦光鼐道:“画得有些过了,不像是寒梅斗雪,倒成了寒梅压雪了。”
吴日功轻轻一笑道:“大人说得甚是。不过,家父说意韵全在梅中,这雪不看也罢。”
窦光鼐听得话中有话,奇问道:“这梅中有什么玄机?”
“小的不知,请大人好好看画便可明白。家父还送您四句观画之语:‘别有香超艳梅外,更同花连雪霜中。江头千枝春欲来,江外数枝斜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