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洪水肆掠,沿河的居民村落尽数溶入水中奔涌着投向潇水。龟山依旧,草木葱翠,只是这山上多了两座土坟。
月铭面色苍白地站在坟前,这已是第三日了。饶是体格强壮之辈也无法承受,何况他只是一年幼体弱儿童。嘴唇干裂,他仅凭一丝意念站立。
三天前。
他的汤还没有熬完,李婶已步入厨房告知他,娘亲离世了,临终遗言,让月铭好好活着,即便吃百家饭也要发奋,月家丢不起这个人。
同时李婶告诉月铭,深山里一长蛇蜕变成蛟,天地变色,洪涝肆掠,月父被洪水转走不知所踪。
当时,月铭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久久没有说话。李婶叹息了一声,回家去了,临走前从月家厨房顺走了几斤生肉,说是给月铭炖汤补补身子。
月铭趴在母亲身体上,感受着残留温暖的时候。一个男子扛着他父亲的尸体走入了月家,他说他叫道痴。
道痴说得比李婶要详细的多。
道痴是昆仑弟子,好山水,故一直都游历在外,大概十天前,他来到竹城,感受到四周天地灵力有溃散现象,便寻着源头来到碧湖。
原本他以为是龟山上灵气改变,当时并未引起他的重视,只以为是灵物生长,且当时又有好友相约,便只在昆仑玉上寥寥记载几笔,就匆匆离去。
直到三天前赴约归来,想看看是何灵物需要如此多的灵气,才发现原来灵气聚集的地方并不是龟山,而是一旁的碧湖。他深入碧湖,原来却是湖底一长蛇在问道寻长生,引天地灵气渡己身,以蜕凡皮。
那蛇见了道痴,利用对周边地势的熟知,竟然从道痴手中逃脱。道痴在碧湖四周寻觅无果,在那日正好见了在山中狩猎的月父,便向月父询问这周边可有什么隐蔽场所。月父常在碧湖周边狩猎,周边山林于他就像自家庭院一般,怕解释不清,便亲自带着道痴寻找长蛇。
两人果然是在一处秘境寻得长蛇,但为时已晚,那长蛇已褪去凡皮,化为蛟龙。道痴与之苦战,蛟龙竟以血祭引发山洪,借之遁走。可怜月父只一凡人,如何受得住山洪,道痴苦寻许久,最终只寻着月父尸体。
来到月铭家中,却发现月母已故,道痴对月铭充满愧疚,若当时他不要月父带路,或许月父就不会白白丧命,因此有意将月铭带走。
月铭要求自己先将父母下葬,再跟随道痴离去,道痴虽觉得凡人生死由命,无需如此缅怀,但念在月铭年幼,便答应了月铭。
道痴亲自寻址,他虽然嘴上说着已经许多年没有为人寻址,但架不住深厚的修为,道痴只一眼便寻出了灵眼。并告知月铭灵眼之上,尸体可千年不腐。
尸体腐与不腐,月铭到没有多在意。只是道痴可谓鬼斧神工,他亲自布置的坟称得上巧夺天工,因地制宜造连体石坟,又亲自布下迷阵,以防外人叨扰。在这之间,道痴遇见了龟爷爷,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原来那日的灵气便是你。”
龟爷爷诚惶诚恐,“不知仙人驾到,恕罪,恕罪。”在道痴面前,竟然不敢与月铭多说一句。
道痴随意拔了龟爷爷几根胡须,惹得龟爷爷一阵肉疼,道痴颇为得意地视若珍宝般将胡须丢给月铭,“既然你愿意跟我离去,这便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吧。好好补补身子。”
龟爷爷想笑又不敢笑,憋得难受,又不敢和月铭多言,只得借故离去。而月铭自从将他父母安置入坟,便一直站在坟前,一言不发。如此···已经三日了。
烈日当空,就连空气都散发着焦味。偶尔掠过的清风,都带着燥热。道痴无聊地盘坐在一旁的青石上,“铭小子,我们该走了。”
月铭没有答话。
“铭小子。”道痴又喊了一声。
月铭还是没有答话。
道痴疑惑,往前轻轻推了下月铭,月铭直直往前倒去,若不是道痴手快,月铭必然已经摔在父母坟前,完成血祭父母。
怀抱着月铭,道痴无奈地摇头,“果真是天意啊,想我道痴···居然会摊上这事。”
也不见他有何动作,便已如同流光般消失在天际。
两人走后许久,龟爷爷才颤巍巍地从一旁跑了出来,站在月铭先前站立的地方,眺望着天际,有些欣喜:“没想到竟然是四大仙宗的人,这修为···饶是恐怖吧。”
有些后怕的捋着自己长长的胡须,“幸亏这仙人脾气好,要不然老夫小命不保。”但很快他就担忧了起来,“可是书还没背完···铭儿能坚持的住么?”
“再给我些胡须···”散乱的长发,妖娆的面容,声音虽然悦耳,但仍掩盖不了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龟爷爷转过头,看了来人直皱眉头,“小曲啊,你都啃了老夫多少胡须了,怎么还没好?真当老夫胡须不要钱不是。”
小曲无奈苦笑,“龟老,我哪能知道,我偷偷躲在您这修行,想九转成龙,难知这都能碰到四大仙宗的。”说到这,小曲忍不住骂了句:“****大爷的,那可是四大仙宗啊,平时几百年难得一见,偏偏让我撞上了,您说我亏不亏。”
龟爷爷嘿嘿一笑,“谁让你好好的蛟不做,偏偏想九转成龙。”爽快地拔下几缕胡须,丢给小曲,忘不了叮嘱:“小心点用,这些年铭儿拔了太多,唉···”
“知道了。”小曲接住胡须,直接丢到嘴里,吧唧吧唧一段狂嚼,说话都不甚清晰,“不过这次真的有点亏大发了,幸苦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没能完成九转。”
龟爷爷不无担忧,“九转又岂会那么容易,小曲,你有没有想过就此停手,陪着我就在这碧湖边上安静待着。”
小曲毫不在意地说道,“龟老,惬意的生活只适合你们!我可是要成为龙的男人,荆棘只会为荣耀添光,您就不必再劝我了。”
“唉。”龟爷爷叹息一声,“好吧。”
小曲伸出右手,他右手只有四指,指甲极长,虎口仍渗着血丝,看着自己的手,小曲颇为失望:“龟老,这血祭的伤···真的有那么难愈合么?”
龟爷爷瞟了眼,面色沉重,“你以为血祭是儿戏?不过你居然以血祭引来山洪,就真不怕···”他指了指天空。
小曲故作轻松,“龟老,当生命受到威胁,什么都不重要了。”
龟爷爷一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郑重地嘱咐:“但下一次我希望你不要轻易使用血祭。”他看了眼月父坟墓,“唉,希望你这次的误伤,不会为以后买下祸害。”
小曲并不在乎,“我不知道龟老您为什么那么看中那小子,没点修仙资质,不过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不知道他竟然就是那小子父亲,不然···”
小曲不再说话,在他眼中,凡人生死十分正常,就像那群凡人狩猎般,异族便是猎物。
望着小曲的侧脸,龟爷爷微微摇头,有些事情他不能说,放下劝小曲的心思,龟爷爷微微眯着眼睛,享受着湖面微风,虽然只是徒添炎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