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同意了,我们就赶紧去休息。古德脱掉了衣服,抖了抖,把眼镜和假牙放进裤兜里,然后把每件衣服都整齐地叠起来,用橡皮布一角盖上,以免被露水打湿。我和亨利爵士并不介意乱乎乎的,很快就钻进毛毯,进入梦乡,一夜无梦对旅行者来说是最好的奖赏。
走着,走着,走——是什么?
突然,水坑那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可怕的吼叫,简直震耳欲聋。肯定没错,只有狮子才能弄出这种动静。我们全都跳起来,看向水坑,那边一片混乱,黄色和黑色扭在一起,朝这边打过来。我们抓起武器,穿上未经鞣制的鞋,冲出棚屋。那团混乱的东西倒了下去,在地上来回打滚,我们赶到它倒下的地方时,它已经不再挣扎,静静躺着了。
现在我们看清了那是什么。草地上躺着一头雄性貂羚——这可是所有非洲羚羊中最漂亮的一种——它已经死了,巨大的弯角刺穿了一只体型巨大的黑狮子——狮子也死了。显然是这样的:貂羚正在水边喝水,狮子就和我们听到的一样,卧在那里等。貂羚喝水时,狮子一下扑过去,可正好迎上了羚羊尖尖的弯角,被刺穿了。我之前见过类似的事。接着由于没法脱身,狮子只好撕咬羚羊的后背和脖子,而羚羊因为恐惧和痛苦而发狂,到处横冲直撞,直到死去。
我们好好检查完两头野兽,就叫卡菲尔人过来帮我们把尸体拖到棚屋。之后,大家就躺下继续睡觉,一觉睡到天亮。
第一缕晨光露出来,我们醒了,准备打猎。我们带上三只八口径步枪,充足的弹药还有装满凉茶的大水壶——我觉得这是打猎时最有用的东西。吃了点儿早餐后,我们就出发了,乌姆宝帕、希瓦还有文特乌戈尔和我们一起。其他卡菲尔人留下来剥狮子皮和貂羚皮,再把肉切好。
发现大象明显的踪迹并不难,文特乌戈尔观察了一会儿,就说大概有二三十头大象,多数是成年公象。象群晚上走了些距离。现在是上午九点,已经非常热了,从折断的树枝、被踩扁的树叶树皮以及还冒着热气的粪便看,我们离象群不远。
很快,我们就发现了象群,就像文特乌戈尔说的那样,大概有二三十头。它们站在一处洼地中,刚吃完早餐,正呼扇着大耳朵。这景象真是壮观,大象们离我们只有200码远。我抓起一把干草丢向空中,看看风向,因为他们一旦闻到了我们的气味,就会在开枪之前跑开。知道风是从大象那边吹过来之后,我们就小心翼翼地摸过去了,幸好有树丛掩护,我们走到了离象群只有差不多40码的地方。我们斜前方站着三头高大的公象,其中一头长着巨大的象牙。我小声对其他人说我来打中间的那个,亨利爵士负责左边的,而古德则对付长着大象牙的那头。
“开枪,”我轻声说。
砰!砰!砰!三支重型步枪开火了,亨利爵士负责的那头应声倒下,子弹射中了大象的心脏,它一下就死了。我打中了大象的膝盖,本以为它必死无疑,可一下子它又站起来,从我眼前跑过,我赶紧朝肋骨补了一枪,这下它可站不起来了。我马上又装了两颗子弹,跑到大象面前,朝着头部开了一枪,可怜的猛兽才终于不再挣扎了。接着,我转身看了看古德要对付的大象,就在我开最后一枪时,我听到了既愤怒又痛苦的吼声。走到上校身边,我发现他整个人都处于极度兴奋中。看来中弹后,那头大象转身直接朝开枪的人奔来,而古德却茫然无措,只是下意识地闪开了,大象则径直冲向我们的营地。同时,受惊的象群也四散而逃。
我们讨论了一会儿到底是追着受伤的大象还是继续跟着象群走,最终决定还是跟着象群走,我们最后看了一眼巨大的象牙就走了。离开那里后,我经常想起那对象牙。追踪象群很简单,它们匆忙逃走时总会像踩草一样踩到灌木丛,于是身后就留下了像马路一样的痕迹。
可追上它们并不容易,我们在烈日下艰苦行进了两个小时才终于成功。大象们都站在一起,只有一头公象例外,它们惶惶不安,时不时扬起鼻子嗅来嗅去,处于万分警惕中。那头独自站在一边的公象离象群有50码左右,离我们约60码,显然是在放哨。想到它可能会看到我们或者嗅到我们的气味,尤其在这样的开阔地,稍一靠近也许又会惊动象群,我们就全都瞄准那头公象。我轻声下令,我们就一起开枪了。子弹全部射中,那头大象直接倒地身亡。象群再一次受惊,不幸的是,前面100码的地方是峡谷,也就是干涸的河道,两侧十分陡峭,和当年王子在祖鲁被杀的地方很像。大象纷纷跳进峡谷,我们赶到的时候,正努力往对岸爬,一片混乱,空气中不是它们的尖叫声,就是它们惊慌下自私地把别的大象推到一边时发出的声音,很多时候,人也会这样。现在正是我们的好机会。我们迅速装上弹药,接连开枪,射杀了五头可怜的大象。当然,要不是大象们往峡谷中奔去,不再往河岸上爬,我们就能把它们一网打尽了。我们太累了,不想再继续追,也不太想杀戮了。一天杀八头大象已经很不错了。
休息了一会儿,卡菲尔人把两头大象的心挖出来做了晚餐,我们吃完后就心满意足地往营地走,决定第二天早上让脚夫过来割象牙。
刚走过古德射伤大象那片地方没多远,我们遇到了一群大羚羊,不过谁都没开枪,因为我们已经吃够了肉。大羚羊从我们身边快速走过,在大约100码远的灌木丛中停下来,转身看着我们。古德从没近距离观察过大羚羊,迫切地想要靠近,他把武器递给乌姆宝帕,叫上希瓦一起,一步一步走向灌木丛。我们都坐下来等,正好休息休息。
太阳正值落山前最红的时候,我和亨利爵士正欣赏着夕阳美景。这时,耳边突然传来大象的尖叫,一个巨大的身影翘着鼻子和尾巴背对着太阳,朝我们奔过来。下一秒,我们又看到了别的——古德和希瓦,他们正朝我们跑来,大象在身后紧追不舍——因为正是古德——是古德射伤了大象们。我们当时不敢开枪,距离太近,怕射伤他们二人。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惊险的事——古德被他讲究的服装害惨了。要是他和我们一样穿着法兰绒衬衫和短筒靴,而不是长裤和橡胶靴的话,就不会陷入险境了。可事实是,他的服装在这场生死赛跑的时刻拖累了他,离我们还有大概60码的地方,他穿着用干草擦得干干净净的靴子滑倒了,脸朝下正好摔在大象面前。
我们全都屏住呼吸,一起朝他跑去,心想他肯定完了。三秒过后,一切都结束了,可结局却并不是我们想得那样。那个祖鲁小伙子——希瓦,看到自己的主人摔倒后,勇敢地拿出长矛,朝大象脸上刺去,正好刺中了象鼻。
大象发出痛苦的尖叫,一下卷起了那个可怜的祖鲁人,将他狠狠地甩在地上,抬起大脚踩在希瓦的腰上,接着又用鼻子缠住他的上半身,生生把他撕成了两半。
我们被吓得半死,赶紧逃命,连开了好几枪,直到最后大象倒在祖鲁小伙子的碎尸上。
至于古德,他站起来,搓着手,看着豁出生命救出自己的勇士。尽管我是个老猎手,还是哽咽了。乌姆宝帕也站起来,注视着那头死去的大象和希瓦破碎的身体。
“啊,好了,”过了一会儿,乌姆宝帕说:“他死了,死得像个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