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本里的文字开始滚动起来,跳动着,来到另外一页纸上。
“又该写些什么呢?”
女孩有些不知所措,看着空荡荡的日记本,心里发慌。
7月11日。
天气还算不错,有些小雨。可惜,家里的雨更加的大了。妈妈又被爸爸骂哭了,真是糟糕啊,糟糕啊。
我种的小豌豆苗发芽了,绿色的茎,绿色的表皮,以及绿色的小嫩叶子,可爱极了。
“还有什么可写的么?”
女孩抖动自己的双腿,呆呆地凝视着面前这堵白色的墙壁上贴着的小纸条,上面写满了这段时间以来将要做的事情。
“会做新的菜,会洗自己的衣服,会让妈妈开心,以及..。”
“让爸爸消失。”
她用力的在日记本上写下这句话,然后恶狠狠的将笔插入到破烂不堪的笔筒之中。
“真是糟糕的一天。”
她在心里不住的默念道,而后瞧了一眼反锁起来的房门,上边的小相框里印着一个抽象的泰迪小熊。不知怎的,小女孩每次看到这幅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恶趣味的画时总感觉画里的泰迪熊将要被什么撕的粉碎一般。
小小的房间,破旧的天花板,以及在女孩头顶摇摇欲坠的老式的挂灯。她每一次抬起头时都会担心这盏老式的挂灯会不会从天而降,将她砸的头破血流?还是说看着它在一声尖锐的玻璃碎裂声后在地面上展开成一朵美丽的玫瑰花?
之后,便是暴躁的父亲冲进房间将她臭骂一顿了吧?
或许连那盏老式的挂灯也不能幸免于难?
房门的锁生了锈,些许斑驳的铁锈生长在门把上边,还有一些因为猛烈撞击的痕迹。这些痕迹对于女孩来说是那么的陌生,却又那么的熟悉。每每看到这些印记,她的耳旁总会响起母亲低声下气要求父亲不要在对自己动手时的哭泣声。断断续续,断断续续,回响在她的心里。她猛地一拉门把手,大踏步地走出门去,却看到了父亲别样的眼神。
父亲仿佛是在搜寻着什么猎物,眼里放出的寒光使得她倒退了几步,把视线扭向自己的脚尖。
父亲没有说什么,默默地经过她的房门前边,关上了另一扇门,将稀少的阳光就这么冷不丁的从女孩面前的走廊上硬生生的切断了。
“连房子都这么的寒冷。”
她嘀咕了一句,站起身来,将自己的房门带上,一样东西进入了她的视野之中。
“真是漂亮的提灯呢!”
女孩快步走到了客厅里,看着摆放在地上的提灯们,心里幻想着他们有如一群被赋予了生命的小兔子一般,欢快的跳跃着,好不热闹。
一条被拉长的身影覆盖在了那些精美的提灯上,有如一片不详的云。
“露儿,你醒了。妈妈刚刚出去买东西了。”
“我知道了。”
墙上的挂钟发出啪嗒一声脆响,已经是早晨了。
“待会妈妈还要出去卖掉剩下的提灯,你就自己看看书吧。”她的眼角瞥了一眼男人的房门,叹了一口气。“出去玩一会儿也是不错的选择。”
“恩。”
露儿并没有说什么,心里一清二楚,糟糕的一天又要开始了。好在今天爸爸没有在深夜回来,否则家里又要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酒味了。
脚上的鞋子咕噜噜的发出奇怪的响声,她选择了妈妈告诉她的第二句话,离开了家。一路上,许多同龄的孩子成群结队的从她的身旁走过,有说有笑的向着前方走去,不禁让露儿有些羡慕。但是她明白,自己的母亲所挣的钱是远远不够的,所以缺少的那一部分必须要靠自己的努力去获取。
她相信自己可以像在书店里看到的一本书中所描述的虎皮鹦鹉一般,长出鲜艳的羽毛,然后飞出朝夕相处的那只小小的铁笼子。
书店位于小镇的中心地带,这里的一切都热闹非凡,但露儿只喜欢书店独有的宁静与惬意。书店的老板是一位和蔼的老爷爷,时常架着自己特有的金属烟斗,坐在摇椅上,一点都不担心没有人光顾他的书店。露儿是这里的常客,因此彼此之间也有着一些有趣的交情。老爷爷会半开玩笑的将自己的烟斗递给露儿,而露儿只是天真的笑笑,便绕道藏书架的最后一层去了。那里是老式故事书的集结地,也是她最喜欢的“乐园”。
“小孩子还小,别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老爷爷一如既往的悠闲自在,手中的烟斗颤巍巍的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烟灰有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我不小!”
露儿看着自己的脚尖,随后扬起自己的棕色头发,看着面带微笑的老爷爷,心有不甘。
书架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童话书,有的书页已经发黄了,翻的时候还需特别的小心才行。但让露儿高兴的是上面的故事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打折扣。
她爬上梯子,伸出自己纤细的手臂,将一本厚重的老式童话书慢慢从书架上挪动到自己手里。
每一次重复这个过程,露儿就感到特别的辛苦。
的确,自己还小,有些事情还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完成,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恨不得自己能够在一夜之间变成一个大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做完这些,她气喘吁吁地来到一旁的小长凳上,翻开了它的第一页..
“终于写完了!累死我了。”
露儿将笔放在日记本的夹线中央,小台灯微弱的亮光照亮了她的脸庞,以及自己垂在桌下的双腿。她把手撑在身体的两端,想象自己是一只鸟而,张开双臂,在空气中渐渐睡去。
“那一定很幸福吧?”
门外传来了父亲的大吼声,震得整个房间都在抖动。
“那一定很幸福!”
母亲微弱的声音在此时显得异常的刺耳,却又让人无可奈何。
“一定..很幸福的。”
露儿低垂着脑袋,盯着地面上自己双腿所投射而下的影子,仿佛整个世界在这一刻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