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她被病魔夺走了生命,抛下我独自留在这个寂寞的世界上。那时我的父亲正在缺少金钱的困境里陷得越来越深。他根本就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为我的今后做好安排。他在家族里没有亲戚,可是我母亲的姐妹曾经再三邀请我到她们家做客。我的父亲对我母亲的家族有偏见,所以他严词拒绝,不肯让我过去。
家庭的经济状况越发糟糕了,家里不得不过上节俭的生活。后来父亲还把我的哥哥逐出了家门,永远不许他再回来。
我的亲人一个一个都离开我了,我没有了能够倾诉的人,甚至连一张生人的脸都难以见到。难道我注定孤独一生吗?我想起了丽莉小姐的话,有种很恍惚的感觉。
让我没想到的是,有一天,父亲竟然对我说道:“你已经二十五岁了,可是还没有结婚。我死了以后,没有钱留给你,你给我写封信给你那个住在巴斯的姨妈,就说你要去看她,让她给你找个丈夫。”
面对这样的情景,我竟有些手足无措。我一直生活在庄园,要去那个时髦的社会,心里非常害怕和担忧。我哭着求父亲,“我求求您了,就让我留在家里,我不会向您索取任何东西,只求您别让我离开这个家。”
我在他面前跪着苦苦哀求,可他根本就不予理睬。于是,过了几天我就去了巴斯。
我的那位姨妈是波特纳夫人。她的丈夫已经故世。她是那个气氛欢乐的城市里面最擅长寻欢作乐的女人之一。尤其在这个社交季节里,她更加表现得兴致勃勃,风头很健。因为她正要把她自己的女儿莉奥诺拉介绍到当地上流社会里去。
我走的时候,父亲给了我一些钱,让我买套衣服,可是我对此毫无经验。我的表妹见此情景,就劝我说:“表姐,你这样愁眉不展可真不好。你不用担心,在以后的这几天里,你就扮成苦行僧那样,尽量把自己隐藏起来,不让人看见。”
“扮成苦行僧那样,怎么扮?”我问她。
“呵呵,你就干脆交给我跟妈妈得了,过了这几天,保准你在上流社会里脱颖而出,就连那些豪门世家也都会大惊失色,自叹不如的。”
在表妹的协助下,我被打扮到最佳状态,接触了上流社会的人。可是,我在那么一群拥挤在姨妈的绅士面前,却仍然觉得心惊胆战,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突然感觉这样的生活很不适合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一走近,我就会浑身打战。”我对表妹说道。
表妹疑惑地说:“那可真奇怪,应该是我们走近他们的时候,就会让他们打战才对啊。亲爱的表姐,你要把这个反过来,因为他们担心我们不给他们好脸色,你是我的表姐,我是不会骗你的。”
表妹的那番话让我很感动,可是在那热闹的社交聚会上,我还是想做个旁观者。
每当我独自坐在角落里时,表妹总是会追过来,硬把我拖出去介绍给正在和她交谈的朋友们。但是我那窘迫的模样,马上就让他们厌烦起来,他们之所以寒暄,是碍于表妹的面子。
我对此深感沮丧,对表妹说:“别费心了,做这些都是没用的,看来我永远都不会有人喜欢了。”
“要学会等待,上帝肯定不会忽视你的。”表妹鼓励我说。
果然,正像她说的那样,那晚有位绅士对她说:“那是你的表姐吧?她长得楚楚动人,脸蛋也很漂亮。”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特洛伊上尉,大家都认为,特洛伊对于女人是个真正的行家。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从此成了我姨妈家的常客,有一次他居然还跟我交谈起来,我们谈了一会儿话,我的窘态并没有让他感到厌恶,他饶有兴趣地跟我说了很多话。
姨妈对我说道:“特洛伊上尉可是个好人,虽然外面有些传闻,说他奢侈放荡,但那都是妒忌的人制造出的谣言罢了。他是个有钱人,被杜撰成风流公子哥也很正常。一旦结婚,这些就不复存在了。”
四月份是交际的萧条期,过几天我的姨妈就要离开巴斯,我也就得回家去。姨妈开了个告别宴会,招待她的那些朋友们。在那次宴会上,特洛伊上尉把我拉到与客厅相连的前厅里。他对我说他爱我,并吻了我,我永远忘不了那幸福的时刻。
特洛伊上尉对我说:“我们现在之间的订婚要暂时保密,只要一有可能,我就把这件事告诉我的父亲,并到你家里去提亲。为了安全,我们这段时间最好也不要通信了。”他还对我说:“我突然接到命令要到爱尔兰的部队去,明天就走。所以在我离开以前,我一定得再见你一次,让我们单独去花园,躲开那些爱开玩笑的人群。”
我向来胆小怕事,现在却好像昏了头似的什么也不顾了。我很容易就逃避了别人的注意,独自溜了出去。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忙于招待客人,谁也不来管我。花园里的一个长长平台尽头,有着一个凉亭,我们两个就在那儿相会。
他和我一见面,就用甜言蜜语来对我宣扬法国的那些哲学家们主张的及时行乐思想,怂恿我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于他。当时我对他言听计从,要我干什么我都照他的意思去做——即使他要我为了他从一个悬崖纵身跳下,我也会毫不迟疑地照办不误。当他的手儿抚摸着我躯体的时候,我匍匐在他的面前,就像是一个信徒朝着一个偶像拜倒在地,我睁大了眼睛把自己完全交给了他。
跟他分开后,我回到了屋里。过了一会儿,我的表妹来到了我的房间,她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对我说道:“请放心,我不来问你什么问题。吻吻我吧,表姐,并且接受我对你的祝福。”我脸滚烫得厉害,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才好。
表妹走后,我上床睡觉。可是,躺了整晚我都没有睡着,也许是心里太兴奋了吧。直到第二天,我才明白,由于我的天真无知,我犯下了大罪。我很难受,那些先前的兴奋感顿时消失殆尽了。
说来也巧,就在那天上午,一个和英国王室关系密切的贵族对表妹求婚,并得到了她的允诺。随着这件喜事给大家带来的激动,所有人都把我丢到一边去了。我趁机提出了回家,他们也欣然同意了。
我的姨妈急于赶回伦敦的寓所去,以便及早为她的女儿做婚事的准备。姨妈为我举行了一次场面热烈的欢送会,还一再对我叮嘱,让我到了明年这个季节,再回来陪她度假。
“可是,妈妈,我想特洛伊上尉对这一点会有意见的,我猜想特洛伊和他的夫人将会成为我们的第一对客人。”表妹兴奋地说道。
她们的对话好像钢针一样刺中了我的心脏,我默不作声,带着一颗受创伤的心回到了家。
“你的丈夫在哪里?”一见面父亲就用这句话来迎接我。
“让您失望了,我还没有丈夫。”我回答道。
父亲的表情很惊讶,他骂了我句笨蛋,从此就再也没有问过我在姨妈家做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