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帝国,天宝三年,帝都,太平城。
观星阁。
“啪。”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一名黑袍老者缓缓将黑子落下,坐在他对面的一名华袍中年人苦笑:“帝师的棋艺已超凡入圣,早就不是本王所能企及的了。”
黑袍老者微微一笑笑道:“我们平常研究棋形,总是留心不要走出与筋相违的愚形,为了尽可能地攻击对方,破坏对方棋形,即使是愚形的一手,也会优先于筋和形而被使用。但这往往也就是定势,也就是为什么我国有那么多进士,去很少有真真正正的天才。”
中年人微微一震,手中的白子不自觉地颤抖着,低头沉吟,良久,说到:“今年有几位,可是圣上亲自选中的,据说有不少怪物。”
老者不语,只是看着眼前的中年人微笑。周围如同死寂一般沉默了一阵子,说到:“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老者起身,双袖一拢负于身后,缓缓踱步到屋外,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景物,又抬头看看天空,良久忽然一叹:“紫微将落,帝星将陨。好一幕乱世的开局,这次又不知道会怎样血流成河。”
华袍中年人微微蹙眉,说到:“圣上不是已经将韦府抄了吗?”
老者回头看着中年人,毫不掩饰眼中的讽刺,道:“秦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老夫面前装傻?圣上不过是借此来威慑那些想借此事来做一些文章的那些小贼罢了。”
中年人一怔,眼中有莫名的光闪过,叹道:“一名窥天境的强者,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了。”
老者一声冷哼,身旁仿佛有风雪凝聚,说到:“和帝国的稳定比起来,一名窥天境算的了什么。”
中年人不语,只是看着窗外的风景。
老者抖袖,说到:“算了,老夫也不来继续叨扰你了,这便回府了。”
中年人微微躬身,说到:“怎敢嫌弃帝师,帝师若不嫌弃,今晚本王定好生招待。”
老者哈哈大笑:“你还是和你那些美姬宠妃在一起吧。老夫可还是觉得家里的床睡着舒服,人老了,不习惯变化了。”
中年人笑道:“帝师不显老。”
老者摆摆手,一步步隐身于黑暗中,中年人始终站在府外,周围的侍卫在他身后默默围成一个环形护卫,他的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只是默默叹了一口气。
太平城的夜市,位于太平城东南部,是整个太平城夜晚最为热闹的地方,整座城市的三教九流,流动摊位皆汇聚于此,光明与黑暗在这里相生相伴。
帝师面带笑意,双手敛于袖中,穿行于人群中。周围充斥这叫卖声,呼喊声,叫骂声。他看着周围的人群,可瞳孔中去无任何焦点,他站在最热闹的地方,却与周围格格不入,而从他身旁经过的人,都不自觉的微微闪避。
那是一种动物本能的畏惧。
那是一种强大的孤独,那是一种站在最顶端无论怎样想与地上的人交谈却终究是不可能的无奈。
帝师摇了摇头,心想这算不算是一种强大的代价呢?
即便是如此强大,甚至被看作帝国武力支柱,被先帝以及圣上恭称的那声“吾师”的他,想到之后会面临的,以及渐渐交汇在一个命运点的暗流。突然有种无力的感觉。
皇城的未央宫内,有二人正在交谈,从其中一人谦卑的姿态中可以看出其地位的巨大差别,若是旁人看到这一幕,定会吃惊的瞪大眼睛,因为那个趴在地上诚惶诚恐的人,正是大内第一宦官,执掌内狱,双手沾满无数鲜血的人——朱厚土!
能让这个被人私下成为“九千岁”的人如此,那么另一位的身份便不言而喻——当今的圣上!
圣上看起来不过三十余岁,一张脸看似平淡无奇,可却有一种大威严蕴含其中,根本令人不敢正视,身上披着一件浅黄色暖袄,可朱厚土知道,光是这件袄子便是江南织造厂三百余名最顶级的纺织娘花费数月时间,耗费上千两银子方才织成的九龙袄!也只有这个男人,才配穿着这件衣服,因为只有他,才具备与这件衣服相匹配的气势。
那是帝威!那是一种睥睨天下,掌控苍生,一怒伏尸百万的气场!
这个男人淡淡的问道:“叫你准备的事,完成了吗?”虽是询问的语气,却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朱后土毕恭毕敬道:“圣上的吩咐,奴才怎敢忘记。棋子已经选好,江南周家,安陵道穆家,寒山剑宗,离火宗等,之后就等圣上亲自布下棋局。”
圣上满意的点点头,说到:“算尽天机汤天机,这次,朕定要看你怎么破局!”
说到这,圣上仿佛满意的点点头,可忽然有想起了什么,说到:“韦府那逃脱之人,至今任未有下落?”
朱厚土将头伏的更低,说到:“奴才无能,请圣上责罚。”
圣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罢了,此时说到底也是朕对不住韦家。”
朱厚土惶急道:“圣上也只是无奈之举!若非如此,如何限制秦王……”
“王……”那个字的音节尚未发出一半就被其硬生生截断,因为圣上的眼神已经冰寒无比。即使朱厚土的修为已经臻至通玄,却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朕的家事,还轮不到一个奴才管。”圣上冰冷的说到,“你需要做的,就是朕怎么说的。”
“这次的进士中,还真出现了几个值得真栽培的人物,”圣上手中拿着前几天内阁呈上的名单,说到“这文举中有着李望城,这可是江南氏族领袖之一的李家少族长啊,一年前那首《江南赋》可是连朕都耳熟能详,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是震动了整个文坛,这直接导致了去年京查江南那边一大帮人丢了官帽子。”
“还有这号称‘公子世无双’的穆共之,据说那边有句话叫做‘曲有误,穆郎顾’。”
“这武举到更是有趣,这燎天剑派不是一直和寒山剑宗对不上号吗?怎么这次舍得让他们的剑子出山了?机玄教不是一直号称不过问世事吗,怎么这次也来凑个热闹?可这热闹就怕你承受不起啊……”
这时,圣上手明显一顿,眼睛微眯,缓缓道:“谢家……你们终于出来了吗?好一个生子当如谢宝树,你们也耐不住寂寞了吗……很好,很好!朕已经厌倦小打小闹了,那么就借此将那些躲在阴影里的老鼠都揪出来吧!朕倒要看看是谁能够来到朕的面前!”
……
朱厚土快步离开未央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想圣上虽有真龙之势,就怕那些虎狼太多啊!圣上……还是有些心急了……
朱厚土整了整身上的衣袍,做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一名黑衣人半跪其旁。
朱厚土声音冰冷无比,说到:“我需要一个人,韦家的那个小子,是时候该让他出来了。尽可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给他最多的资源,我需要一个好棋子……”
黑衣人点头,身形迅速消失于黑夜中。
朱厚土把玩着手上的宫带,周围隐隐有风雷起舞,喃喃道:“我需要一个……制衡者……”
天宝三年,夏末,天气渐凉,有乌云渐起,席卷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