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天边雷声像推磨一样。天刚暗,大雨就压过来了。沽河里在未下雨之前就河水满槽,到吃过夜饭河水就顶天起。我按照五柳告诉我的,把一切东西准备好了,带着上了沽河岸。我在河岸上,听着河里的浪头像个疯狮子,乱冲乱吼,潘庄的人被水淹得鬼哭狼嚎。我听着这些动静,我心里想:‘我这不是在做伤天理的事吗?这样,以后也不能得好啊!不能干!’我又一想:‘不干,五柳可不能算啊!再说,干了我能家成业就啊!我心一横,干了这件短寿事以后再行好事吧’。就这样,我就照五柳的话,把两盏灯笼用根棍子绑在头上,点上灯笼,我就慢慢的走进大水里,不多时,我顺水游到潘庄村头了。我听着潘庄的人在河堤上鬼哭狼嚎的,我还听着柱子爷在河堤上指挥些人掩土,他急得直骂人。”柱子爷说:“是,真的。”这时,我就照着五柳教给我念的词开了腔:“吾白龙神来也!潘庄人听我神明,谁扒我庙动我岭,三日叫你把命倾!”我吆喝了一阵,又说:“吾神去也!”以后我就随着涛涛的大水向南游去了。这时,会场像发了河水,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议论着,柱子爷忽地站起来说:“啊呀!怪物原来是你干的这熊事呀!当时可把我吓坏了!”柱子爷和杨半仙也嚷着说:“叫这老东西把咱蒙在鼓里整整五十年。”小青年个个很胜利地说:“咱说没有白龙神,这不是明白啦!”一个会场,像是开了锅的水。老寿星把嗓门一拨,又对台子下的人们说:“爷们!我对不起你们啦!我害得你们太苦啦!潘庄爷们,你们上来打我吧!我害得你们太苦啦!大杠子哥为这事气死的,撑破天叔为这事气的得了病死的,潘莱明为水冲地去死的……”老寿星像个疯人一样了,他大声喊着: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我没有脸见潘庄的爷们和孩子们啦!爷们,我八十多岁啦!我今天懂了一点小道理,我在死前告诉你们吧!
你们知道吗?地主无情,地主无心!”老寿星眼直勾勾地瞅着二杨广说:“我给你出了多少力,卖了多少命?贼种,你还想把俺爷俩的命一块除了!爷们,你们看看地主多狠心!”老寿星说着,忽地从腰里抽出一把菜刀,朝着二杨广过去了,他咬着仅剩下的两颗牙齿说:“我非亲自挖出你的心看一看是黑的,还是白的?看一看你有没有心?”老寿星气得头乱摇,浑身在乱颤,不久就昏倒了。
老寿星的诉苦,激得人们怒火冲天,都一齐高喊:“打倒地主恶霸!打死特务地主!……”反封建的怒火在燃烧,在烧吃人的旧社会在猛烧没有人性的野蛮地主!
老寿星讲完了,接着是三方豆腐、二杨广进行坦白。他们耷拉个头,把如何阻止破坏反霸斗争、如何闹的妖、如何造的谣言、怎样拉的杨子春、为什么刺潘格子而误刺了巧云、为什么要下毒药害小顺子、又为什么要打死顺子、老寿星、怎样勾结特务组织暴动,全说了出来。接着,政府代表又将他们的罪恶事实向大家做了介绍。最后,政府代表根据群众的意见,宣布判处二杨广、三方豆腐的死刑,判处了畜力秀才十五年徒刑。
会,整整开了半天。人们像是绑在会场上一样,寒冷像是对人们未起一点作用,谁也不愿离开一步。
白龙神的谜闷了人们五十年,今年人们心里清亮了,两个月的闹妖人们也明白了。柱子爷在回家的路上对柱子说:“孩子,往下什么事,只管听共产党的话办没有错!以后多教育我!往下八路军、共产党管说什么我都依。”杨半仙又说:“咱死了,到了阴曹地府见了大杠子哥他们,告诉他们说:“当年您看对了!”杨庄的一些青年围着杨半仙逗他的趣说:“畜力秀才的病是不是白龙见的怪?”杨半仙头摆塞着说:“不说吧,不说吧!反正过去叫他骗得我迷了窍。”小甲在人群里头摇摆着身子,劈拉个腿吆喝着说:“真白龙出世啦!真白龙出世啦!……“柱子对天生说:“这回咱两村的工作可就好搞啦!”天生说:“拔了浓根的疮自然就好了。”柱子爷和杨半仙高兴地唱起来了:“十年河东转河西,莫笑穷人穿破衣,共产党、毛主席把太阳239送到了咱这里……”人们都唱起来了各种各样的歌儿,大家唱着歌回家了。
太阳站在西方大泽山顶上就是舍不得下山,她在向人们微笑,她在祝贺人间平妖的胜利,她在祝贺劳动人民翻身的胜利,她在祝贺人们降服白龙妖的胜利。人们回家时,望着红太阳欢喜地说:“今天的太阳特别大,特别红,特别暖。”
二十八、潘杨和
冬去春来,忽然又是阳春三月,百花竞秀,百鸟鸣春,充满欢乐的季节——春天终于来了!春风吹绿了沽河两岸,潘杨两村遮掩在青翠欲滴的荫林底下,当你走进村头时,看不见村舍,姑娘的歌声就早巳传到了你的耳鼓,宜人的春天,把劳动人民逗引得歌声此断彼起,翻了身的劳动人民已完全浸没在春天的欢乐里了。
潘杨两村决定今天要扒白龙岭。吃过早饭两村的人乐滋滋的唱着歌,喜笑颜开地向白龙岭集合。两村的人一见面就相互啦啦着唱歌。柱子摆着手笑着对杨庄的虎子说:“咱们别磨时间啦!咱们来个对手唱好不好”虎子说:“啥叫对手唱?唱就是了呗!”柱子、天生齐说:“唱个有名堂的。”铁弓说:“好。弄什么咱就弄什么,都行。”他又说:“我看找小玉独唱好不好?”小伙子都拍着手说:“赞成!赞成!”杨庄推出了巧云和素花。小甲笑着说:“俺杨庄弄出巧云和素花,您潘庄得叫俺柱子哥和天生哥来配合,叫他们两对合唱个夫妻观灯好不好?”一句话逗得两村人拍手吆喝:“赞成!”羞得巧云和素花脸色绯红,低着头就往人群里钻。杨庄的小伙子那里肯让呢?齐向外推,非叫她俩唱不中。巧云、素花钻了一气未钻进去,脸红红的站在人群面前说:“好。俺唱,怕个什么?”又说,“潘庄的出来吧!”潘庄的一些年轻人就一齐拥柱子和天生,拥了一阵子,天生拉着柱子的手说:“走,怕什么?嘿。”柱子羞了一头汗,摸了一下脸。柱子见铁弓又在那直啦啦,笑着说:“我唱得有条件,还得找一:对参加。”大家说:“你找吧!”柱子说:“小玉、铁弓怎么样?”人们又“噢”地声说:“中!”接着人们又把小玉和铁弓拉了出来。小玉瞅了柱子一眼说:“你不唱就不唱,拉着人家干啥?”柱子说:“不用说别的了,咱们一块唱吧!”六个人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唱新编的“扒白龙岭”。
素花、巧云、小玉先唱起第一句:
“沽河岸畔好风光呀!”
柱子、天生、铁弓接唱:
“大家心里乐洋洋呀”
素花、巧云、小玉唱:
“扒岭赶走白龙神呀!”
柱子、天生、铁弓唱:
“千年的迷神反掉了”
大家转入合唱:
“一河春水归原道呀!
潘杨仇恨一笔消一笔消!
翻身不忘共产党,
努力生产多打粮,
支援前线打老蒋!”
两村小伙子们,开始打着拍子光听,以后也忍不住了,开始小声参加,后来亮开嗓子一块唱起来了。铁弓开始时光顾自己张个嘴唱,一看人多了,怕唱不齐,掉过头来抡搭着手做起了指挥。——昔日阴森森的白龙潭,今日简直成了娱乐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