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力秀才安慰了半仙一下,又说:“我告诉你件奇事,可是,千万不能对别人说啊!”半仙说:“你只管放心说就是了,到了我肚子里的话没有漏。”畜力秀才这才把脸一沉,装出惊奇的样子说:“昨半夜里我家忽然来了个白胡子老头,提我的名字说:‘天成!天成!八字天机,告你知:‘口上口走,天上天来!’牢记心中,只有好处,’”半仙急忙问道:“你是做的梦,还是真看见的?”畜力秀才回答说:“我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见到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跟上问道:‘你是何方的神仙来行好?’白胡子老头子答道:‘吾白龙神是也!’以后再就不见了。我醒来以后,一想,这准是白龙神来托梦。”半仙头点着说:“准是!准是!”畜力秀才又说:“这八字天机,我到底未晓开,半仙哥,咱们俩破一破这八字天机到底是什么意思?”半仙念咕着“口上口走”,脑门一斗,头一点说:“到底什么是口上口走,畜力秀才假装寻思了一阵,就大晾小怪地说:“啊呀!‘口上口’是不是‘日’字?”半仙疑问地说:是‘日’字。‘日’走什么?”畜力秀才又说:“咱再把。‘天上天’破开才能彻底晓开”半仙又在桌子上划着,口里念咕着‘天上天’,像是在费尽脑汁的猜,而畜力秀才在一旁,就像教小学生识字似的对半仙说:“你先写个‘天字’,半仙照办了。畜牲秀才念咕着:“天上还有天能是什么?”半仙说:“老君是天上天呀!”畜力秀才摇着头说:“不对!不对!‘口上口’是字对的,‘天上天’一定也是字对的。”畜力秀才又闭斜个眼假装寻思了一阵,大惊小怪地说:“大哥,大哥,我又猜着啦!”半仙急忙问道:“是什么?”畜力秀才答道:“是不是‘美国’哪个美字?”半仙老眼瞪着恍然大悟地说:“对呀!天成你真行。”半仙又说:“‘日走’、‘美来’是什么意思?”畜力秀才小声对半仙说:“大哥啊,天机不可泄呀!”‘日走’就是日本完蛋,完蛋不就是走了吗?‘美来’,美国的飞机这几天在咱这飞了好几趟,听说美国要来,准了。”又说:“大哥,可要见机行事呀!素花当了八路军这可怎么办?等美国和国军来了要缠手呀!”半仙吓得心直扑通,看样子没了主意,嘴里只是不住地说:“我不承认有这邪闺女,”并又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畜力秀才又说:“这不行呀!还是想个办法找回来吧!”
畜力秀才达到他的目的后,就想走,但还怕半仙宣传不开,又对半仙说:“有和咱相好的,把天机告诉他一声,免得以后大家说咱太毒气,不过,可千万不能说咱弄的天机呀!叫八路军查出来可不得了呀!”
‘口上口走,天上天来’的天机,不几天传开了,柱子爷也知道了,柱子爷对柱子当干部本来就觉得是块心事,常对柱子说:“咱不是吃那号饭的人,你的快把那个得罪人的干部退吧!”柱子只要听到了爷爷对他说的这些话,他就对爷爷进行阶级教育,爷爷也相信柱子的话,也同意斗争二杨广,不过,他总说:“恶人总有人出来治他的,用不着咱。”
柱子爷从知道八字天机后,催柱子退干部就更急啦!今天晚上连饭未叫柱子吃清闲,柱子爷对柱子火了,骂道:“杂种!咱几辈都是老实人,这辈就出了你这个人头啦!你今天斗这个,明天斗那个,等蒋建(介)石美国来了,我看你难看不难看!”柱子心里想:“爷爷什么都不知道,连个蒋介石的名子都叫不出来,可就爱瞎絮叨。”柱子想到这里,就说:“爷,你知道什么?蒋介石快完蛋啦,你还怕他!”柱子爷气狠狠地道:“你知道什么?白龙神还不如你?”柱子想:“可别和他争讲啦!反正他离白龙神不说话!”柱子再未放声了吃完饭再去找格子开会去了。
十九、白龙神闹灾
夜慢慢的降临了,像垂下一道幕布,四周完全黑了。
柱子爷瞅着柱子骂道:“对二杨广斗争我还同意,因为他过去太恶了,现在你又要斗天,你还能把天斗个窟窿?白龙神是活神,你爷亲眼见的,想去斗白龙神这可不是小事啊!”柱子脚蹬在锅台上,手撑着腮在想什么,对于爷爷的嘟哝他根本没有听见。柱子爷又催促柱子说:“快到白龙庙烧纸去,人家都去啦!”
杨庄的大街上几个落后老头子埋怨加吵骂,气得格子冒冒失失就向柱子家跑,没等进院子就喊道:“柱子哥咱怎么办?一些落后老头子又吵又骂的谁能抗住啊!”格子进了柱子家一看,柱子爷小眼黑漏漏的在瞅着柱子骂。柱子爷没等格子说话。便没好气地说:“小杂种你反啦!”柱子爷又瞪格子一眼说:快和你柱子哥给白龙神烧纸去,去了多磕头,多哀求白龙神饶恕。”格子头一摇说:“日他娘,我死了也不能去磕头给他。”又说:“柱子哥,咱去找刘指导员来好不好”柱子爷气鲁粗地说:“还扑腾!你管叫谁来也不行。”柱子把手从腮上慢慢移下来对格子小声说:“格子,挺起腰来,别怕!走,咱出去了解一下,白龙神闹妖的事来的这么突然,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刚的小院子里聚集了一大堆老头子在那乱吵吵。柱子、格子在旁边仔细听了听,这些老头子说:“叫这三个杂种出来,惹了祸躲起来就行啦?”还有的说:“刚爷,你打算怎么办?我看你对铁弓也是太惯啦!”还有的说:“哼!我如有那么个熊孩子我早把他的腿打断啦!”还有一个老头子脚跺着地骂道:“你们这汗毛未干的杂种会办什么事?才办了三天事,就敢动白龙神,这还了得!真是天胆!”
柱子说:“一定是铁弓、虎子他们在哪里挨他们的整治。”格子说:“走!去把那些老头子熊他一顿。”格子说着便和柱子一块儿去了。格子还没等走到,就吆喝说:“吵什么?咱们有理讲理嘛,别嚷,俺柱子哥和你们讲一讲。”一些落后老头子一看,来了歪戴个军帽,抗着杆大枪,两只大眼瞪的又圆又亮的格子,老头子们不吵了,单等听柱子说话。虎子,铁弓一听来了救命星,欢喜的从屋里钻了出来说:“啊呀:你们可来啦,再不来俺们可就他们欺负啦!”老头子邮铁弓他们出来了,就嚷说:“还扒白加呤?”柱子向老头子摆了一下手说:“唉,爷们!咱先别急,真有白龙神咱就不扒”格子大眼一瞪说:“不准骂人,八路军的政策,骂人送区处理。
老头子们一听打人骂人要送区,不知为什么都不嚷了,只有杨半仙仍在吵骂,还有一些老头子不服气,只好嘴里小声嘟哝着散了伙。
铁弓、虎子、小甲见老头子们去了,铁弓对柱子说:“叫这些老封建围攻的俺两天连门也不敢出啦!”小甲也插嘴道:“熊封建老头子简直一点理也不讲!”虎子说:“真能把人气破肚子。”格子说:“俺村也有那几个熊老头子,八路军不准打人,如果允许,我真想给他们两撇子。”
杨刚原来叫些老头吵吵的心里很烦,老头子散了伙,他心里仍很烦。他想:“白龙神这玩意儿多少年来把我弄得糊里糊涂,也不知他真的还是假的,这几天我更加糊涂了。”杨刚脑子里这几天好像白龙神真有了似的,因此,他脑门斗斗着对柱子说:“柱子,你潘庄地出分去啦,气也出啦,也该知足啦!你又要叫河归原道扒白龙岭,我看,你也太不知足啦!这个白龙岭咱可不能轻易动啊!”“咱们开个会商量一下吧!”柱子并没有和杨刚争辩,只是说了这么一句。杨刚大粗眼毛一竖说:“不管怎么商量,反正我不通。”
气候突然变了,整个大地沉浸在寒流里,太阳被天上的鱼鳞云遮得只能射出暗淡阴冷的光线,寂静的枯草躺在凉冰冰的黄土地上,冻得顶着头上花骨嘟直哆嗦。大地上有点荒凉气氛。
扒白龙岭还未动手,白龙神作妖的事已经闹得两村乌烟瘴气了,落后老头子一个劲儿的埋怨村干部给村里引来了祸,毛楞小伙子虽还不相信,但晚上出门也吓得带上了家伙。白龙神闹妖传得越来越凶了,越传越离奇。有的说:“白龙潭里有上顶天立地的怪物,每天晚上出来叫。”也有的说:“白龙神能变个老太婆晚上出来哭,谁见了谁到霉。”也有的说:“白龙神赐下药撒在潭子里,潭子里的水成了神水,百病能治。哑巴喝了会说话,聋子喝了能听见,不生孩子的妇女能怀孕……”这一传不打紧,近处的人倒霉不用说,携子抱女到白龙潭装神水的人,每天不下百多个。白龙潭边的小麦地地也跟着倒了霉,麦苗被装神水的人踏揉得焦头烂额。这一闹妖,不用说扒白龙岭,杨庄村连个会也开不起来了,村中胆子小的人晚上连大小便也不敢出来撒,经常吃过晚饭到大街上唱歌的儿童和姑娘,像虫儿下了蛰,晚饭后爱在关帝庙前聊天的老头子也不见了。潘庄村晚饭后的大街,寂静的不见个人影。两村的迷信老头们从白龙神闹妖后,在家里又是磕头又是烧香。才几天,两个村像是换了个世界。
白龙神闹妖这件事确实有些怪,开始时,柱子、格子、虎子等人还不信,后来他们晚上带着民兵去听了几次,果然,在白龙潭的周围能听到些怪声怪气的声音,有时像老婆哭,有时像狼嗥。更奇怪的是,白龙潭子旁的一个死水湾里的水变成了红水,还有一个怪现象,就是那天在杨庄村民兵会上骂白龙神的畜力秀才、顺子,真的得了急性痛,在家里胡说八道地说什么吾神来,吾神去的一个腔。这几天把个杨半仙忙的可真够了呛,东家找西家叫,他东家去卜卦,西家去划符。杨半仙到了畜生秀才家里一看就说是白龙神见了他们的怪。杨半仙叫他又烧香又磕头,又叫应白龙神的愿。畜力秀才依着半仙的话去办,病也立竿见影的好了起来。这样一来,白龙神的威风又来啦!村中除了几个楞头青不信外,谁也不敢再说白龙神个不字。原来主张扒白龙岭的积极分子,也有的倒了戈,杨庄村只有铁弓、小甲、虎子还不信。巧云不信是不信,只是晚上不敢出来开会了,即使出来开,晚上回家也得着人送回家去。杨刚原来只是怕河水归了原道杨庄吃了亏,失去老尊长的威望,这一弄又加上个怕白龙神闹妖。总之白龙神又兴旺起来了。随着白龙神的兴旺,带来了另一个兴旺的东西,就是杨半仙的卜卦划符,天天东庄叫,西庄找,杨半仙自感好比姜子牙,他觉得只要他一到,百神得退位。过去给素花治邪病,他还得到花村去请山人,现在看样子是不用了。甚至他自大的说:“洋药铺的洋先生好干什么?他能治好什么病?”素花的病是洋药铺洋先生给她治好的半仙也忘了。
太阳还未落,巧云就来到柱子家,正巧柱子和爷爷正在吃晚饭。柱子和爷爷一齐说让巧云坐,巧云未坐下,柱子笑得闭不煞嘴地说:“巧云,胆子大啦,今晚可得自己回去呀!”巧云头一歪笑着说:“看你,人家害怕你还不知道?”柱子又说:“就知道害怕,咱们怕,人家群众怎么办?”柱子爷没好气地说:“开会,开会,什么事还不是叫你们开会开出来的。”柱子像没有听见爷爷说什么,和巧云又说又笑。柱子近来见了巧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那么高兴,心里不痛快时,见了巧云立时像是吃了高兴药。巧云昵?见了柱子也是如此,也是愿说愿笑,柱子家虽然是个光棍家,巧云可就愿意去,一到柱子家,见碗不净就刷碗,锅不净就刷锅,不管是柱子或爷爷的衣服、鞋破了,拿起来就补,像是给自己人干的。巧云心里这样想:“我是个党员,将来如果和顺子结了婚,顺子一定不让我进步,不让我开会,到那时能多苦恼呢?如果能和柱子结成两口子,他是党员我也是,开会进步准会心眼一致,那该多好呢?”再加上柱子长得又好看又结实,巧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偷爱上了他,因此,很爱到柱子家里玩。今天巧云又在偷偷的给柱子补一件破棉袄,她边缝边想,想到将来和柱子结了婚,一块进步时,偷偷的笑了。正在这时,天生一步闯进了柱子家,天生笑着说:“巧云,我知道你准是早就来啦!”巧云笑着说:“天生哥,你成小诸葛亮啦!”天生说:“哎,我不是诸葛亮,我可知道你叫白龙神吓得晚上不敢出来开会,对吧?”巧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