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豫南大地,南北分界线,淮河流经的蜿蜒丘陵之地,有一个村庄坐落于此,名叫“桃源村”,周围群山坏绕,绵延千里,虽没有崇山峻岭那般巍峨高大,从远处看,倒也是一道天然屏障,听村里老人们说,先人们为了躲避中原战乱才逃难于此扎根繁衍,此地周围有群山阻隔,宛然与世隔绝,遂借用东晋诗人陶渊明《桃花源记》,取名“桃源村”。
桃源村发展自今,零零落落住了几百户人家,因为丘陵之多,能住人的平坦地方被这些山丘分割了好多片,人口集聚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大部分房子是散花式坐落在各个角落,其中陆家塆是整个桃源村最为偏僻的地方,也是整个村庄地势比较高的地方,房子都是用就地取材烧制的土砖和黑瓦建造的,陆家塆总共就住了15家,全部姓陆,从时间上追溯,可以说是同一个祖先血脉分支。
这里山连着山,围成一个椭圆形,椭圆只有一边住人,除了中间挨着的两座山对外高处坡面上,分别坐落了两栋房子,一栋是土砖黑瓦——陆镇海家,一栋是石砖黑瓦——陆明祥家,沿着这两座山下的弯曲小路分别向两头深处走,是两个人工圆形大水塘,水塘一侧都集聚住着多户人家,房子挨着房子,房子后面还是山,相对中间山上高处两栋房子,这里群聚房子所在地势是在山下,空中看去,房子和水塘分布倒像一个眼镜,椭圆另一边山峦叠起,树木丛生,夹杂着被开荒过的种满菜的园地,山下是良田百亩,从远处看,这些田自上而下呈梯形状,这些都是陆家塆村民的耕地,从山上的房子大院上可以经常看到从里面群聚地出门的村民,因为他们出门一般都会经过山下唯一的小路,不管是去田间劳动还是去街上赶集。
陆家塆与外界桃源村连接只有一条小路,中间要经过一栋房子的大院——陆镇友家,沿着山下小路,还要经过一条小河,再拐弯才进入一条大路,沿边大路住着很多其他村户,这里已经不属于陆家塆了,有马家塆,陈塘塆等等,这条大路终点直接通往村里最热闹的地方集市,桃源村不缺山,不缺水,只却路,即使进城,只有官方修的唯一条通车大路,这条路修的时候要小心绕过很多山和河流,又要满足一些零落住户出行需要,所以严重拉大了市中心与村子的距离,不过桃源村本身就是一个山区村落,离市中心比较远,村民从集市坐仅有的山轮车进城也必须做好在城里亲戚家借住的准备,走大路太远,一些村民图方便抄近路,走山路,连续爬过若干座山,走仅能过一人行走的小路,有时还要经过一些荒芜坟地,胆小的村民一般都是结伴,与大路相比,小路可以缩短一大半距离,但是要翻山越岭只能步行,很消耗体力,等走到能搭车的地方,已经累得精疲力尽。
因为路途遥远,这里村民一般很少出远门,最多到附近镇上逛一下,当天就能回来,他们日起而作,日落而歇,世世代代耕作着三亩田两分地,如果没有太大欲望或者野心,勤劳执家倒也过得丰衣足食,但是由于与外界联系较少,交通又不发达,接触外界新鲜的信息太少,人们的思想很多保留着从祖祖辈辈那里流传下来的各种固执理念,或者说已经根深蒂固,在这个村子里,男人统治着女人,女人的命运更多是由身边那个男人决定,于是上演着一出出人间悲喜剧,有时物质缺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的精神世界早已被各种固执理念占领,伤害了身边人也伤害了自己。
寒冬落雪,茫茫大地已经披上了皑皑白衣,没有风吹草动,一粒粒雪花秩序井然从空中悄然无息落下,陆镇海正站在山中房前大院的空地中欣赏这冬季景观,雅兴大发,遂在这白雪空地上支起座椅练起了毛笔字,四周群山环绕,门前空地边缘自己亲自栽的樱桃树,围成一个半圆形,山中小屋,门前果树,宛若世外桃源之地,怎得一个“惬意”形容,突然一阵狂风飞过,雪沙迷眼,陆镇海用手轻柔下眼睛,睁开惊奇发现前方樱桃树原来干枯的枝干已经开满朵朵粉红花瓣,树枝被花海紧紧包裹,在这雪白大地,显得是如此耀眼鲜艳,神奇而魔幻,一些樱桃花随着雪花一起从空中飘落,分不清是花雪还是雪花,如此美景应只存乎于仙境,陆镇海微笑着伸起一只手,试着将这樱桃花接到手里,却总也接不住,仿佛樱桃花有意识刻意避开他那宽大的手掌,他很着急,仍不肯放弃得去抓住,试了很久,忽然感觉身体摇晃厉害,仿佛被人抓住一般,再次睁眼发现是老婆吴彩英在摇晃自己,而自己早已满头大汗,这才发现刚才只是一场梦,可是梦里的那个场景和那份感觉依旧记忆犹深,仿佛亲身经历一般。
老婆要去茅房,但是夜深害怕,自己又身孕九个多月了,而且茅房在院子偏僻的角落,随便用树条编制的方形挡块围成的,下面挖了一个大坑,放置一个大陶缸当便池,上面再铺两个踩板,为了避免臭味弥漫,那时候农村茅房建的离自己的住房都比较远,茅房也没有安装电灯,房子又是建在山腰上,周围都是杂草树木丛生,在夜色衬托下显得更诡异,陆镇海开启手电,扶着老婆向茅房走去,正值七月炎夏季节,院子里漆黑一片,天空着挂着点点繁星,微风拂面,空气中流淌着阵阵凉意,陆镇海刻意将手电筒照了下院子里的樱桃树,樱桃树上只有片片树叶在风中摇曳,发出吱吱声音,陆镇海这才想起,今年的樱桃树早已过了花开结果时间,又看了看院子另一边的桃树,只见桃树上还吊着颗颗饱满的桃子,陆镇海会心一笑,这些果树都是自己两年前种的,如今已经长得很大了。
到了茅房,在等待老婆如厕过程中,陆镇海又用手电在四周照了照,包括近处的房子,远处的山坡,房子单独建立在一座山上,原来凸起的的山丘,除了建房子和院子地方早已成为平地,房子后面还保留了一部分凸起山丘,它们仿佛被刀从中间切去一小半,房子四周与被切割的山丘陡峭坡面只保留着一米左右的出水沟,用来排放下雨时从山上顺流而下的雨水,坡面高度比房子还要高一些,房子是用黄色土砖垒积而成,顶部铺盖着一层黑色瓦片,这些土砖和瓦片都是陆镇海自己用原来山丘上的泥土烧制而成,陆镇海不禁回忆起当初自己日晒雨淋淘泥夯土的情景。
陆镇海是家中长子,姊妹六人,还有三个妹妹和两个弟弟,依次排序是:陆镇海、陆镇兰、陆镇琴、陆镇国、陆镇江、陆镇梅。也许是家族基因,陆家男孩都生的人高马大,陆镇海一直是同龄孩子中个子最高的,长得五官端正,气宇轩昂,眉宇之间泛发浓厚的文人儒雅气息,惊得村里大妈都觉得这副长相绝对不是呆在农村种地的人,陆镇海读完高中就下学了,在那个年代也算是村里公认的文化人了,18岁那年他进了城里部队当兵,因为出色的文笔才华,后来转到部队宣传部,从事文字编辑工作,酷爱文学史书,自己也会经常创作一些文学作品,城市不比闭塞的农村,陆镇海可以接触到最新的国家时事,80年代,国家改革开放之风已经吹遍了九州各个城市,掀起了下海经商,南下打工风浪,资金,人力从内陆各个城市向沿海大城市聚集,陆镇海那时并没有想过去大城市谋生发展,他一直向往古代世外高人遁世游乐山水之间的平静生活,饮酒作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拥有诗人情怀的他,无非把自己带入一个理想境地,远远脱离了现实生活。
四年后,陆镇海从部队转业,并通过公务员考试成为一名警察,在离家乡不远的明和镇上派出所上班,工资很低,工作也十分清闲,为了实现诗人情怀梦,陆镇海从原来陆家塆群聚地的父母家搬离了出来,在离父母家不远处的山上建立了自己的房子,主屋两室一厅格式比较大,侧面还建了一处小房子作为厨房,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总让他内心得到巨大满足,院子周围再栽上果树,俨然林中小院。
随后经人介绍认识了老婆吴彩英,吴彩英是明和镇上的人,当初彩英父母及哥哥嫂子翻山越岭来男方家看房子时,发现这里是穷乡僻野之地,坚决反对这门婚事,但是对于彩英来说,每一个女孩都有一个兵哥哥梦想,而且面前站的是一个长相俊朗,高大威猛,又有才华的兵哥哥,彩英彻底沦陷,爱得不可自拔,看到男方有一份公务员工作份上,父母最终还是妥协了,认识三个月后双方办理婚礼,如今彩英已经临盆在即,陆镇海请假两个月陪伴她,每天小心翼翼呵护她,总也掩盖不住初为人父的喜悦。
“发什么呆呢?,扶我回去吧”老婆再一次将此时已经陷入万般思绪中的陆镇海拉了回来。
“嗯,小心点”说着陆镇海伸起手扶着他,走了一段路后陆镇海停了下来。
“你先在这等我一下,我给你摘好东西”说着他走到旁边的桃树下,用手电照着,仔细挑选了两个桃子并轻轻用手摘了下来,拿到彩英面前,桃子头部已经微微变红,看起来那么诱人可口,彩英对他温柔得笑了下,甜蜜之意已经写满了脸上。
把老婆扶上床后,陆镇海舀些水把桃子洗干净,把两个桃子都递给吴彩英,彩英狐疑了一下,她原以为会是双方各一个,陆镇海看出她的心思,撒娇笑着说,
“老婆一个,孩子一个”。
彩英接过桃子大口吃了起来,让陆镇海也咬了几口,天这么热,嗓子确实有些渴,桃子酸甜入口,沁人心脾。
“镇海,你觉得我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昨天和村里大婶聊天时,她们问我怀孕期间有没有做过胎梦,说一些梦境也可以分析预示男孩还是女孩,梦见龙蛇或者鱼类是男孩几率比较大”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喜欢,当然男孩更开心,根据国家政策如果第一胎是女孩,我们还可以生一胎,不过你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梦啊”。
“什么梦都没做,或者说一醒就忘记了,我也不记得什么”。
“不过说起梦,我今天晚上就做了一个梦,要不是你把我摇醒,说不定我还在梦里呢”陆镇海用手抚摸着老婆的长发,然后意味深长的看着老婆。
“老婆根据我的梦境判断,我们这一胎可能是女孩”。
“那你梦到什么啊,快告诉我,为什么判断是女孩啊”彩英停止咬手上的桃子,眼神里流露一丝焦急。
“我梦见自己下雪天站在门前院子里练毛笔字,突然发现樱桃树干枯的枝干开满鲜艳的花朵,很多花朵从树上飘落下来,很美”。
“那你怎么判断是女孩呢?”
“彩英你想,我们在书中总把美丽的女孩比作花朵,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鲜花不就是指女孩吗?其次樱桃花的“樱”字,下面是不是有个“女”字,这些都说明这是女孩啊,还是个漂亮的女孩呢,呵呵”说着用手在老婆肉肉的脸上轻捏了下。
“嗯嗯,分析得很在理”,彩英两眼发光看着他,她真是很佩服老公的才华,这都能分析出来,而且分析得让人听起来入情入理。
夜依旧很深,陆镇海和老婆聊了一会,很快又陷入了沉睡,彩英将头依偎在镇海肩上,用手抱着老公的身体,这个男人在身边让她感觉心里那么踏实和安全,幸福早已悄悄挂在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