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西坐到餐桌上的时候,尽管知道主人一定会有好吃的招待,但是,还是被桌上的美味诱惑住了。
有一道狮子头,正是何西前世很爱吃的。还有一道白斩鸡,第三道是龙城特产红肠,第四道则是凉菜黄瓜拉皮。
重生以来,哪里吃过什么像样的美食?不像前世,见天在餐馆里踅摸。眼前这四道菜可真是久违了,何西不由得吞了一下口水。
晏老太打开了酒柜,里面琳琅满目的白酒、红酒、还有啤酒,她回身问道:“年轻人,喝点什么啊?”
何西摇头道:“阿姨,我还是个学生,就免了吧。”
老太道:“学生也有大,有小嘛,都念大学了,属于成年人了,来,来,来,你自己挑选一样。”
何西想了想,过去看了一遍,随意指着一瓶啤酒,道:“就来瓶啤酒吧。”
老太点点头,道:“喜欢喝啤酒?”
何西顺嘴说道:“您这些白酒,还有红酒,都太贵了。阿姨您舍得给,我都没胆量喝啊。”
老太太回头,定定地看着他,半晌道:“小子,你懂酒?”
何西意识到,自己又多嘴了,但是,就目前这一家人来讲,显然是有点傲气的,一般人恐怕不会入她们的法眼,自己来她们家补课,表现得太草根了,虽然也是一样赚钱,但是她们会以一种俯视的眼光来看自己,那样自己可能在她们的眼里,就是个教书的。要是表现得有点见识,就不会太鄙视自己,那样,自己在她们的眼中,就应该是个先生。
最关键的是,何西要实现他的大业啊,自己一个穷小子,在龙城举目无亲,两手空空,全靠肚子里那点无形资产可以出卖,但是,好歹得有个地方啊。
他很担心,到时候,娘仨个说话不算数,答应自己的事,却不给办,那不是白出力了吗?
这么一想,他便装作半生不熟的样子,道:“这一瓶茅台,大概跟您老的年纪差不多了,这么厚重的历史,积淀的底蕴恐怕都化不开了,进了我的嘴,不过就是酒而已,但是放在那里,就是品味、就是历史、就是份量、就是传奇,我哪敢动啊。这瓶是拉斐吧?是1899年的,估计能买我们一个市了,而且,越往后价值越高。看来看去,就只能喝这瓶贝克了,不过,喝得也是心惊胆战的,毕竟有钱买,进口是个麻烦事,没有相当过硬的关系,很难搞到。”
听了何西的话,老太和刚从卫生间出来的晏娴妮,都傻楞着了。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他是个农民家的孩子吗?
果然,从酒柜前回到饭桌上,老太有点不淡定了。先前,第一天她没款待何西,她就是要称量一下何西的斤两,等何西走了,她问问自己的儿子,却听到儿子说:“他讲得挺有意思的,挺愿意听他上课。”
老太心里有数了,这个老师可以留,所以,今天就在家里,吃一顿便饭,不过饭菜上,老太太没怎么费思量,以她的想法,一个农村来的孩子,能见过这样的饭菜就不错了,弄出太高级的东西来,塞进一个惯常吃大葱蘸大酱的嘴里,跟牛嚼牡丹也没什么区别了。
但是,刚才何西的见识,把她吓了一跳,现在,打死她,都不会相信,何西是个农村人。
所以,她点着那四样小菜,道:“简单些了,不要嫌弃啊。”
何西笑笑,说:“阿姨,不是简单,是简约,在现在这样的政治气候下,经济能量下,消费习惯下,中国大多数人吃不上这个,就这道狮子头而言,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淮阳名菜吧?是某位领袖的最爱。做的时候,用到莲藕、生抽、老抽这些北方寻常百姓家庭见不到的食材,光是采买,就要劳动阿姨东奔西走多长时间?还有啊,这道菜先剁馅,后成型,再煎炸,再慢火炖,怎么也得近三个小时吧,这鲜一味,香一味,哪一味不充满了阿姨的心意?我记得古人的诗说得好,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这做菜和做衣服,谁说不是一样的?所以说,不简单,却简约,阿姨一道菜,内涵却是深厚的。”
何西话说了不少,表面上是为老太辩解,但是实际却是炫耀,但是说得有点过了,太煽情了。
老太不知想起了什么,或者说,就是因为何西的煽情逐步递增,到最后燃爆了泪点,老太眼睛里竟然见了泪花,她眼睛一湿润,晏娴妮的眼眶也红了。
老太示意何西坐下,道:“孩子,你要是不嫌弃,以后阿姨常做给你吃。”
老太被何西一煽乎,竟然翻出了珍藏的纯粮烧刀子,倒在小白瓷酒盅里,绿莹莹的,却给何西找来了玻璃杯,老太解释说:“喝什么酒,就要用什么杯。”
何西偷眼看了大妖孽晏娴妮,却被她吓了一跳,她喝的竟然也是珍藏的存粮烧刀子,不过她没用白瓷酒盅,而是用了一个俄罗斯军用酒壶,那酒壶已经有年岁了。
席上气氛融洽,笑意妍妍,但是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老太太心里想的是:“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肯定不是农民家的孩子,看来,咱们这点场面震不住人家。”
晏娴妮想的是:“油嘴滑舌,不是好东西。”
晏圭来想的是:“草,这小子,凭着几句好话,就哄得老太太放口来吃饭了。”
何西想的是:“刚才吹大了,现在要是吃相太不好,就露馅了,但是要是不多吃点,就可惜了,这么多好吃的。”
晏娴妮开车送何西,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快到学校的时候,忽然一个人咚咚地跑过来,差点撞到晏娴妮开的车上,接着后面跟过来几个警察,嘴里喊着:“抓住他,抓住他。”
那人直奔军工那边去了,后面的人就追了过去。何西没话找话,道:“龙城的治安这么乱。”
晏娴妮叹口气:“现在正是严打,本来什么罪都算不上的,严打期间都要罪上加罪,可得小心点。”
何西咯噔一下,这个词好久没听到了,前世的时候,他听说过太多被破格判刑的。说某工人,因为偷看了两次女厕所被抓,掉了脑袋。
某女孩夏天夜晚在自家院子里洗澡,同村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从门前路过,因院墙较低随便伸头看了一眼,被女孩发现,该女大叫“流氓”,男孩被抓,随即被定为流氓罪给枪毙了。
想到这些事,何西有些担忧,他心里在隐隐地担心,某些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奥迪车进入到自己的宿舍门前的时候,何西遇到了正在门前徘徊的子农,他目光炽热,又无比亢奋,手里拿着一本诗集,嘴里念念有词地嘟囔着什么,任凭何西从他身边走过,他都压根没看到何西。
何西暗叹一口气,这厮平时不拿诗集,就已经很像个诗人了,现在,果然像那个方向发展了。
回到宿舍,何西又是老一套,洗涮一番,然后回到宿舍里,开始研究他的剧本。
他觉得前世演得《八仙过海》不够炫,他想从一些港台影视剧里,还有前世的网络文学里,吸取点营养。
另外,他对八仙的故事知之不多,明天应该去图书馆查一点资料。对八仙这个题材,他不是很喜欢,前世有不少比八仙火的电视剧,只是,他觉得那些电视剧架构稍微复杂了一些,他想,要从简单的开始。
晚上10点多了,除了卢效峰,大家基本都回来了,李维芳和徐景辉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没有争论那些学术问题,大家看到何西,不由自主地一起来追问:这些女生到底是谁?都是哪个系的,哪个专业的,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老大赵志范也凑过脸来,兴致很高地参加讨论,何西见了赵志范,就很是警惕,连忙澄清问题:“她们有的是我的老乡,有的是求我帮忙的,我和她们什么关系都没有的,你们谁爱追谁都可以,我绝对不干涉。”
他估计说了这番话,赵志范不会再往深里追究了吧?谁知道,他的回答却引起了一个人的极大兴致,这个人就是子农,他冲过来,一把抓住何西,问道:“你说的是真的?那个林雅芝真的跟你没关系?”
何西用力点点头,道:“她只是求我办一件事。”
“她在哪个系?是哪个班?”
“八二届,新闻系,3班的。”何西清清爽爽地回答。
子农如获至宝,连忙回到自己的铺位上,打开手电,在被窝里开始写什么。
11点多,大家都睡着了,卢效峰也回来了,子农还在被窝里写什么呢,不知道又过了多长时间,子农突然从被窝里拱出来,推醒了何西,道:“你听听,我写的这个诗,行不行?”
说着大声念了起来:“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相互致意,
何西一阵哀叹:“完了,这家伙魔怔了。”
正在这时,刚睡着的卢效峰恼了,翻身冲着子农骂道:“你特么有病?神经半夜,你鼓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