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般娑大抵半月,连烧灼都这么清晰,她想是很难在短时间回去了,一禅大师已经离开六日,他是为了仙人办事,其目的也不过让蒹葭重改前世,不可能会告诉她回去的办法,没有画儿听自己发愁,她一人孤零零的呆着,自有些不习惯,陌生的房间,陌生的面孔,心中气也越积越深。
早间作了一场梦,梦见一片坟茔,里面放着四叔叔、六姨娘、祁呈、画儿的墓碑,她拼命的掘着四叔叔坟茔后的土堆,最后看见一摊白骨掩在土里,又有蚂蚁,白蛇咬噬,直至一片空空荡荡。
她从梦里大叫一声醒来,正午时刻,婢女在桌上放满饭菜,蒹葭在榻上木讷不动,一女子手持苦药走近蒹葭:“姑娘,该吃药了。”
她不为所动,婢女又唤了一声,她仍气定如山,迫不得已,婢女用手拍了拍蒹葭肩头:“姑娘,药熬好了,起来喝吧。”
蒹葭果然气极,从床上直起身,那婢女被吓到,洒了些汁液在被子上,蒹葭伸手胡乱一推,玉琢碗“呲啦”一声摔碎在地:“谁要你们天天送些破药来,你们知不知道这里只是我的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会好,我不需要在这里去替谁谁解决事情,我凭什么得任你们摆布,我都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天,我一个亲人也没有,你们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回去,若真回去不了,你们便把我杀了吧,我早就活不下去了,死了也不用碍着什么人的眼,或许,或许还能回去呢……咳咳……”蒹葭从床上走了下来,赤脚面目孱弱的说着。
那些婢女不知好好的姑娘怎么像疯了一般,说着胡话,个个吓得发抖,其间就有几个婢女出去通风报信了。
蒹葭情绪的确失控,但她自个明白,一封闭了四年,四年都不曾与人来往的她一下子遇到了这么多事,太多的问题需要她去解决,太多隐形的压力抗在她的背上,何况没有一人听她倾诉。她的脾性是有障碍的,不喜欢与人沟通,却希望有人了解,不喜欢融入集体,却难耐备受冷落,生来就特立独行,从不委曲求全。相比于适应,她忽觉得将多日的压抑吐出来更畅快,自然这会遭到许多人的冷眼,自然她又失去了一次遇事解事让自己成长的机会。
不过一会,谷淇诺匆匆赶来,看着神志不清的蒹葭除了感到吃惊外更关怀的走上去扶她:“六孤,你怎么呢?怎么突然……”
蒹葭毫不留情的甩开他的手:“什么六孤,谁是六孤,六孤已经转世投胎了,我根本就不是她,我根本就不是她…………”她被他话语一击,剧烈的啼哭起来。是自己太懦弱了,什么都想着去逃避,疲于面对。
谷淇诺看着情绪激动胡言乱语的蒹葭,倔强的瞳孔布满血丝,心疼的将她紧紧环抱:“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六孤,孤儿,是我多日冷落了你,对不起,我以后会一直陪着你,孤儿,别哭了。”她在她耳旁细语,暖暖相劝。
蒹葭被他锁在胸怀,不得动弹,她全身无力,嘁嘁啼哭,仍是执着:“我不是六孤,真的不是六孤……”说罢,就真的昏死过去,脸颊上全是泪珠。
再次苏醒后,谷淇诺坐在椅子上看佛经,蒹葭本欲起身,就见同来的使臣开门进来,他道:“大人,石城主说觉得两日后摆宴甚好,所以两日后他会重新邀请宫中大臣一同欢迎我们的到来。”
谷淇诺点点头,诡笑道:“我道想看看我和六孤都在他宫里受了害,差点身亡,他还有什么脸面不交出《楞严经》来。”
那使臣也道:“没错,加上国主这一慰问的飞信,不行他还不肯拿出来!”
谷淇诺含笑忽想到榻上的六孤,敛了笑容,挥挥手,那使臣自然明白,躬身下退。
蒹葭听得一清二楚,对话虽没有什么重大的秘密,但她能听出谷淇诺真的对那本《楞严经》垂涎欲滴。
待一刻钟过去,蒹葭顾作方醒,谷淇诺急忙来到榻前,想握住蒹葭的手,她收了回去,淡淡笑道:“对不起,方才我情绪太过激动,所以……”
他眉峰紧蹙,痛心道:“你和我就真的这么见外了吗?”蒹葭一愣:“我……”他见她为难,道:“算了,你说说方才为什么会有那般反应吧。”
“……我……是因为……”
“六孤,不是我说你,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好像有很多事闷在心里,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从前的你一有事就会对我说,就算是我烦了,你还是不依不饶的缠着我,怎么现在就想变了一个人,是不是你有什么疑问,告诉我,我帮你解决。”淇诺迫切的想知道她藏匿不说的到底是什么。
“谷淇诺……我……我不是伊楼六孤。”她轻声说着。
若方才是胡言乱语,现在意识清醒了,怎么还说自己不是六孤,谷淇诺疑笑着,心底有些惊恐:“你怎么会不是六孤?”
蒹葭看着他的眼睛,忽而惊醒,他可能是一心想害死自己的人,她怎么能相信她,遂道:“我是说……我是说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缠着你了,你也不必为我缠你而烦心了。”这是她第一次为了自己的安危而撒谎,她得保全自己。
谷淇诺心底一恸:“为什么?你不爱我了?”
蒹葭虽觉得别扭,仍坚持说下去:“不是,我是觉得你有你的事情要做,以前我一直缠着你终归不好。”
“那你现在还是爱着我吗?”谷淇诺用渴求的眼神看着蒹葭,她被迫点点头,他才放下心。
谷淇诺抚了抚他额畔的发丝,将她拥入怀中:“答应我,要一辈子跟着我,不离不弃。”
她血液发颤,定定“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