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不是狗,也不是卡拉OK,卡拉是位诗人。
卡拉是位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诗人,当时在我们市里是位名人。卡拉写的诗非常有韵味,不像一般诗人写的诗。
市作协这样评价卡拉,说他的诗像一盘美食,色香味俱全。估计用美食来评论诗的人,也只有我们市作协主席,也只有卡拉的诗才会被这样评论。
后来卡拉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了。我们也几乎忘了有卡拉这个人,只有我们看到卡拉的诗的时候,才会想起卡拉。
卡拉失踪是有原因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我们市作协创办的诗刊红红火火的,但好景不长,没几年诗刊就改时尚类杂志了。卡拉是刊物改刊时失踪的,卡拉说:卡拉不是一条狗,不跟你们一起卡拉OK。
卡拉这句话是有双重含义的,但没人听懂这句话,刊物几个领导笑了笑说,卡拉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只是一盘菜。
后来,时尚刊物销售量直线上升,在全国时尚刊物中排名前十。杂志社有钱了,我们主编又想办一个子刊,主编说出这个建议时,我们都以为主编想弄个故事类的子刊。没想到主编的话吓了我们一跳,他说办一个诗刊。
我们听了都目瞪口呆,谁不知道当时把诗刊改为时尚类杂志是主编的主意。主编后来的话让我们好感动,主编说,当时改刊也是逼不得已,再不改刊诗刊要倒不说,我们这一伙人都得失业。
主编说这些话时,很明显声音是带着沙哑的。我们也知道主编当时背负着种种骂名。
主编说,诗刊就找卡拉来当执行主编吧!他的诗很有灵性,我觉得他当执行主编肯定不错。
主编这句话又让我们震撼了一次!谁都知道当年他跟卡拉为改刊之事吵得最凶!
现在要找回卡拉,可现在谁也不知道卡拉去哪了,主编下了个命令说,想尽一切办法一定要把卡拉找到。主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主编说我暂时不用编稿子了,我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卡拉。
卡拉也是我崇拜的一位老师,当年我写的诗也找过他帮我润色。我的处女作也是他帮我润色后发表的,心里暗下决定一定要找到寻找老师。
我先找到卡拉的原居住地,但一到那里早就找不到当年的影子了。原先的一片片的破旧平房早就成了洋楼小区了。
我问一个保安认不认识卡拉这个人。保安想了想说,这小区没这个人,倒有几户人家的狗叫卡拉。
我气愤地吼了一句,卡拉不是狗!
保安不好意思地回答,没这人,别处找找吧!
没有卡拉的电话,也没有他亲人的联系方式,找卡拉似乎是海底捞针。几天了,我只是迷茫地在大街上四处游荡,想看看能不能在大街上碰见卡拉。
主编说了,再找不到卡拉就在日报登寻人启事,可见卡拉在主编心目中分量还是很重的。
又找了几天,该打听的打听了,该找的地方也找遍了,再没信心找下去了,我只好打道回府,等着挨主编批吧!
那天,我垂头丧气地在大街上溜达着,心里想,卡拉老师啊!卡拉老师!你在哪里啊?
就在这时,一位三轮车车夫叫住了我。说,喂!年轻人,打车不?我没有理会他,也没心情理会。
走了几步,突然想起刚才的声音很悉,我忙转过身对离开不远的三轮车车夫说,师傅!我打车!
这时我仔细看了车夫,发现他的脸形是有点像卡拉老师,但在我印象中卡拉老师是很白净的,眼前的车夫,脸黑的像涂上了一层炭,脸上的皱纹像一条条虫子在蠕动着。
坐在三轮车上,车夫问我,年轻人,去哪啊?
到哪算哪吧!我顺口答道。
车夫笑了笑说,说个地点吧!你这样我不好算钱啊!
这时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说,师傅,你认识一位叫卡拉的诗人吗?车夫没有及时回答,许久才说了一句,认识,卡拉早几年前就死了。
我问,他怎么死的?
被生活逼死的,他早就去了另一个世界!也许卡拉真变成一条狗了。
听到这句话,我知道前面正努力蹬着三轮车的师傅就是卡拉老师,我的心情突然变得沉重了起来,我的内心无法接受眼前的车夫就是当年的诗人卡拉老师。
我沉重地叫了一句,卡拉老师!
这时车“吱”地一声来了个急刹车,许久!卡拉老师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下车吧!两元。
这时我的眼睛突然模糊了起来。我说,卡拉老师!任主编想请你回新办的诗刊当执行主编。
卡拉老师仍然没有回头,他用沙哑的声音说,当……当年的卡拉早……早就死了,我现在只是一名三轮车夫,我早已找不出诗的语言来写诗了。
听到这句话,我只好下车,给了卡拉老师两元钱。递钱的时候,我发现卡拉老师的表情很复杂,也许他一直努力在忍着泪水。
我回到编辑部,主编问我找到卡拉没有,我只答了一句,卡拉老师说,卡拉早几年前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