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看起来20多岁,目光与常人一般,只是周身散发出的气息阴冷,若不是我鬼使神差的发现他没有影子,肯定会把他当成人。
而此刻,我紧绷的神经终于耐不住一系列的惊悚,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全不得而知了,再次醒来已经隔日的晌午,家里的气氛很奇怪,我姑穿的整整齐齐,冷着脸坐在屋子里的凳子上,我爸跪在地上。我奶奶见我醒来,一边抹着泪,一边惊喜的喊:“小浩醒了,小浩醒了。”
我看着我爸,突然就想起他把我吊树上的事,咧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道:“爸你把我拴树上嘎哈呀?呜呜…有鬼,他们差点整死我了。”
奶奶朝我爸啐了一句:“犊子,瞅你把孩子吓得!”
紧接着,我奶奶去灶坑烧火,给我煮了一大碗糊糊汤,里面还放了一勺子荤油和一把绿葱花。
这糊糊汤就是玉米面煮的粥,黏糊糊的,喝一口,先是尝到玉米的清甜味,然后是荤油的香味,一般情况下,里面还会放点盐,香喷喷的,当时我不顾烫,西里呼噜的喝了一大碗。
喝完这一碗,我想起来当初我妈想用这玩意药死我姑,顿时肚子里反射性的不舒服了。
我爸急忙从地上站起身,说是要送我去医院看看,但被我姑姑拦住了,我奶见状,急忙扯着我爸出了屋里。
大中午的,我姑的手出奇的冰冷,她坐在我旁边,双手包住我的手,认真的看着我,道:“小浩,那天你都看着啥了?”
我心里一沉,想起那晚的事儿,就浑身打哆嗦,粗略的把那晚的事告诉我姑。
当我说到那个没有影子的人的时候,我姑手劲忽然变大了,紧张的问道:“他和你说啥了?”
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当时吓够呛,就啥也不记得了,眼前一抹黑,啥也不知道了。”
说完,我问了一句:“姑,那是谁啊?”
“傻孩子……”我姑冰冷的手揉了揉我的头顶,很难得的露出笑容,然后她陪了我一下午。
在她陪我的那一段时间内,我过的像个皇帝似得,我奶奶隔一会就问问我要吃啥,我爸还骑自行车去县里给我买回来几个国光苹果,那年头,国光苹果在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在我们村,那都是谁家老人要死了,临死前家里人去买几个,给老人尝尝鲜,免得连苹果都没吃过就去了,留下遗憾。
现在说这些,也许大家觉得奇怪,特别是南方和山东的朋友肯定觉得奇怪,当年国光苹果算啥?那年头都吃富士苹果了,谁还在乎国光?
可我们东北天气寒冷,大米水稻是特产,可是苹果树是难成活的,本地产的水果屈指可数,只有李子和小酸果,吃一口还酸得要命。
当时我捧着苹果,连皮都没舍得削,一口咬下去,那是真的要上了天堂了,甜大于酸,不脆不面,果汁丰富!
我咬了一口,急忙给我姑和我奶一人咬了一口,没给我爸吃,因为我还在赌气,他为啥把我一个人挂在树上。
我奶推脱半响,咬了一小口,眼含热泪的搂住我,道:“小浩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是奶奶害了你,让你小小的就……”
奶奶说到这,忽然停住了,因为我爸咳了一嗓子,幽幽道:“等这事过去了,我出去打工,多挣点钱,以后把小浩和小桃送城里念书去,多学点知识,以后免得和泥巴地打交道。”
这算是个承诺,可我姑白了我爸一眼,其实我懂,纵使当年我年龄小,可也明白林小桃有机会去城里念书,我肯定没机会,我妈那边就过不去这个关口。
但为什么别人家重男轻女,我家却重女轻男,我不知道。
不去在乎这些,我忽然想起我爷爷,那个尸体与他长得一模一样,恐怖至极,而且我醒了这么长时间,还没看到我爷。
于是我从炕上下来,战战兢兢的到我爷那屋里,在门缝处看到,我爷被绳子捆着,满脸浮肿,有些看不出五官和容貌,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捣鼓啥。
他的脖子上血淋淋的,皮肤不完整,有些地方结痂了,有些地方还渗着血丝,随着他摇晃脑袋,歪着脖子在绳子上噌,那结痂的伤口又崩裂开。
我看到这,反射性的感到自己脖子很疼。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爷是不是要死了?
他的眼神迷茫的很,根本就没有一处焦点,我迟疑一阵,把我爸给我买的苹果拿了一个,放在我爷爷嘴边,我爷爷忽然大嘴一张,吓了我一跳,因为他嘴里的舌头被咬烂了,口腔里血淋淋烂烂歪歪,牙上都是血。
我爷一口咬掉半个苹果,还差点咬到我的手,没办法,我拿着筷子插在苹果上,喂给他吃。
我爷那吃相,说实话,不像人的吃相。一边嚼苹果,一边从嘴丫子冒沫子,是混着血的沫子。
我战战兢兢的拿着抹布给他擦嘴,生怕他一口咬到我的手,我爷吃完一个苹果,忽然扬起脖子,嗷了一声,那声音不太清楚,但他说出的话,令我浑身冒出莫名的兴奋,我听见他道:“天罚……”
天罚?一听就厉害,就是这样无知,当年的我一点都没意识到,天罚两个字的真实意义与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