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解放军308医院住院部正门前,一身黑色修身西装,手里拎着便当的赵语寒,下了公交车后便是驻足环视了一周。自高中便是去了美国留学的他,从高一至大二,一人在美国独自待了4年,每年也仅是春节前后回到共和国小住一段时日。这期间,在北京陪伴年迈的姥爷远比待在上海的时间要多得多,在他看来这座城市比起自己在美国所待的马萨诸塞州更为陌生。这并非在意料之外的事情,毕竟上海是共和国一颗璀璨的东方明珠,其变化也称得上是日新月异,好在上海的整个格局大体上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只是有些地方变化较为翻天覆地,使得他对这个城市变的越来越陌生。但这家医院的位置早就烙印在他的脑海中,从小到大,这座一成不变的医院甚至比他姥爷家,那有些年头四合院印象更深。只因家中的妹妹是一个怀胎八月的早产儿,从小体弱多病,也就是那种俗称药罐子的体质。一出生便是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待了半年之久,之后每年都要来这“小住”一段时日。
定了定神慢慢收回思绪的赵语寒,迈步走向解放军308医院住院部,直径来到十三楼1325号军属病房前。站在病房门外抬起手来,作敲门状,只是右手不知为何悬在半空,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敲了下去。伴随着敲门声,病房内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
穿着宽大病号服的赵诗雅,清秀的脸颊异常白净没有一丝血色,于其说白净还不如惨白来的直接些。下了病床,便是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房门。趁对方要开口欲说话之际,便是俏皮的将葱葱玉指横于唇间作了个嘘声的手势,之后将手指向病床一旁的沙发上,小声的说道:“嘘,小姨刚睡着呢!”
那是一位在外人看来,年纪三十而立如少妇一般的女人,此时正玉手托腮,侧身倚靠在沙发上,闭目小憩。呼吸匀促,让人一眼便能看出很疲惫,有许长时间没有合过眼了。而那一双柳叶眉时而微蹙时而舒展,乌黑长密的睫毛上围绕着一丝雾气,不停的轻颤,显示出其心神的有许不宁,模样格外让人怜惜。
赵语寒看着眼前,从小泡着药罐长大的妹妹,此时却故作坚强,露出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还有那依靠在沙发上因疲倦过度而睡过去的小姨,又想到在北京四合院里那年迈的二老,顿时如打翻了五味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目光慢慢的变得更加坚毅,这家就算要倒了,还有他赵语寒顶着。
走入病房时,赵语寒随手将门轻轻带上。叮嘱妹妹在病床上躺好,将手中的便当拿出,递给她。皮蛋虾仁粥是赵诗雅打小就爱吃的,在家中也只有她才能想吃便能吃到,这特权就连赵语寒都没有。没办法谁让她在家里年纪最小,身体又虚,再加上,家中双亲那女孩富养男孩穷养的观念,全家都非常溺爱她。
赵诗雅低着头,一勺一勺的细嚼慢咽,泪水不知不觉的涌现,在眼眶中打转,她丝毫不敢停顿下来,不想让哥哥看到自己眼中的眼泪,更怕自己制不住情绪会哭出声来。
看着妹妹一口一口吃着自己做的皮蛋虾仁粥,赵语寒心中的顾虑慢慢消散。以前都是妈妈做的皮蛋粥,虽然吃过,但并不知道如何做,只能模仿着妈妈的样子做了起来,害怕妹妹会吃不习惯。
天气已入秋。
赵语寒脱下西装上衣,本想给小姨盖上,以防受凉。只是还未将上衣披到小姨身上,便是被警觉性极强的小姨察觉到,缓缓的睁开双目。
何佩璇也就是赵语寒的小姨,现为共和国央视财经频道的著名主持人,其美貌是之一,而真正的出名之处,则是二十八岁便是取得共和国经济学硕士学位。仰慕者数以万计,追求者则可用“从北京王府井排到长安街”也毫不为过。追求胜多,但无人敢对她做出格的事情来,在上层社会这个圈子中,不少人都知道,在她众多追求者中,便有一位拥有红色家族背景的陈姓追求者,至于此人身后的势力,没有敢去揣摩。其爷爷是中央政治局九大常委之一,就这一点便让无数人望而生畏。
见此状,赵语寒只好将手缩了回来。已经脱下的西装,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便干脆将它挽在手中。
“小姨,怎么不再休息一会。”看着疲倦的小姨没有继续休息的意思,赵语寒急忙关心道。他知道自从家里出现变故后,这段时日内,小姨就没有真正的合过眼休息过。
何佩璇站起身来,纤纤细手理了理乱发,摇了摇头。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了过去的,只记得看到小雅睡后,便想在沙发上休息一下。
依旧是一身紧身OL办公装的何佩璇,在听闻姐姐、姐夫出事后便是从央视节目录制现场,急忙赶到上海照顾侄女,工作服也未来得及换下。她担心从小体弱多病的侄女,在听到父母的噩耗会出现意外。显然这个意外还是发生,在学校将她父母出了车祸遭遇不测,通知赵诗雅之时,便是当场昏厥了过去,还好并无大问题,只是情绪波动太大,身体承受不住。在医院躺了一天一夜才醒来的赵诗雅,不哭不闹,只是睁着眼睛望着病房顶上的天花板,何佩璇看在眼中,揪在心里。直至,连夜从美国赶回来的赵语寒的出现,情况才有所好转。
“小姨,你先会回去休息一下吧!姥爷姥姥年纪都一大把,出现这样的事情,我怕二老受不了,还是回去多陪陪他们,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何佩璇盯着眼前似乎一夜之间成熟不少的赵语寒,并没有反对他的提议,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赵语寒将小姨送出病房,掩上门。刚出病房,何佩璇便不再要他送了。
“你真要留在上海?”准备离去的何佩璇,突然转过身来,盯着赵语寒问道,并没有给赵语寒作出反应,又轻声说道:“你姥姥希望你和诗雅能够在北京陪伴他们,至于梅老那边,小姨会去帮你交代一声。”
赵语寒摇了摇说道:“小姨,我已经决定好了。”目光移向病房,接着道:“至于,诗雅。等这几天出院了,身体稳定下来,便把她送到北京去。”
“嗯”何佩璇没有过多的语言,只是轻声应道。盯着这个从小到大被她看着长大的男人,神色坚毅,似乎不能再把他当作小孩子来看了。
“照顾好自己,可别做傻事。”赵语寒站在病房外,目送小姨离去,那一声叮嘱声依旧在他耳畔徘徊。
站在病房外良久,转过身来才发现,病房的门不知何时已打开,妹妹光着脚站在病房内,哭得梨花带雨。赵语寒心里满是自责,快步来到妹妹身前微微俯下身来,伸出双手帮她擦拭去眼中的泪珠,还有脸颊上那纵横交错的泪痕。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哭出来总比把情绪憋在心里好。
上海解放军308医院住院部楼下,一辆白色保时捷911停放在专属停车位上,驾驶室里,一位将秀发盘于头后的端庄女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掩面轻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