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顾子昂换好衣服来到近前时,传一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子昂,你的天意剑法已达一定火候,日后勤加练习,将来的成就必会胜于我,你该是时候离开了。”
顾子昂愕然问道:“你不与我一同到阳都去吗?”
传一摇了摇头,“我还有事要处理,不能陪同你一起去阳都了。”
顾子昂眉头一皱,他明显看出传一有什么事瞒着他,微怒道:“若你还当我是兄弟,那就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事大家一起承担。”
传一盯视顾子昂片晌,见顾子昂目光灼灼,知道若是自己不把事情说出来,顾子昂决然不会独自离开,叹了一口气,说道:“来,我们到一边坐下说。”说着,转身走向右侧方的一处乱石堆。
二人各自选了一块石头坐下。
传一说道:“本来是不愿意将一些事告诉你的,以免给你惹来杀身之祸。但现在我想通了,既然你是新主,那么必然不会那么容易被害,让你知道反而对你有好处,可预先防范。”
顾子昂凝神静听,知道传一要将生门内部的事告诉他了。
“我们上一代仆士,也就是我的恩师,总共有四位亲传弟子,我是其中最小的弟子,我虽然比前面的三位师兄入门晚数年,但由于我天资聪颖,因此剑术进步特别快,渐渐的就超越了三位师兄,可能就是在那时引起了三位师兄的嫉妒吧!唉……”传一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声,顿了片刻方才继续说道,“随着我的剑术不断精进,及师父对我愈加的器重,门内的一些弟子便开始传言我就是下一任仆士,但我心思全在剑道上,根本没有去理会这些。随着恩师渐渐年迈,再没有什么精力压制三位师兄时,我才知道三位师兄对我的恨意有多深,竟数次勾结刑宗的人来暗杀我,我怕恩师知道此事,故一直隐瞒着这些事,可终究还是被师父知道了,师父一气之下将三位师兄逐出师门,将仆士之位传给了我,而师父也自此大病不起,没过多久便仙逝而去。”
话语到此,传一眼中满是伤痛之色,气息都变得凌乱起来了。
待气息平复下来后,传一继续道:“三位师兄得知师父仙逝后,勾结刑宗之人以及门中的一些叛徒返了回来,夺取仆士之位。唉……我不想再提往事了。”愤慨而又悲痛的叹了一声,传一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听到这里,顾子昂已经猜到了后面发生的事了,一定是血战一场,传一势单力薄,敌不过那三位师兄及刑宗的人因而逃了出来,自此活在逃亡生涯中。
“是那三位师兄追到这里来了吗?”
传一收拾好心情,点了点头,说道:“这次是三师兄双莫的人寻到了我的踪迹,要不了多久他就会亲自率人来到这里。”
说着,他将放在一旁的包袱提起交给顾子昂,说道:“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换洗衣服,干粮地图和几两纹银,你赶快离开这里,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你和我有关系,故不会对你不利。”
这近半年的相处,顾子昂与传一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早已将他视为了自己的亲人,现在传一有难,这让他如何能抛下传一而独自离开,断然拒绝道:“我不走,我说过有事一起承担就绝不会食言。”
闻言,传一眼中满是感动之色,说道:“能交上顾兄这般重情重义的好汉,传一此生无憾了。放心好了,以我的本事,他们休想拿住我,逃命自是可以的。你先行离开吧,事后我定会来找你。”
顾子昂踌躇不决的看着传一,想要分辨出传一这话的真假。
见状,传一哂道:“子昂还不相信我的实力吗?好了,男儿汉岂能如女子般婆婆妈妈,优柔寡断,放心去吧,否则子昂就是看不起我。”
传一将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顾子昂还能说什么呢?
传一站了起来,拍了拍顾子昂肩头,说道:“去吧,你是未来的新主,去完成你的任务,说不定我的愿望会由你来实现。”
顾子昂心中一震,知道这一代剑术大宗师在见到生门四分五裂后,明白再无法达到以前的愿望,而长久的逃跑已经使他厌倦,加之他现在找到了他这所谓的救世新主,心中再无牵绊,故下了以身殉道的决心了。
与传一离别,顾子昂向山下走去,行走间,想起传一这位剑术大宗师打破陈规,无私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且赠与他衣物盘川,而自己却留下他一个人对抗敌人独自离开,这算哪门子好汉,越想下去,他心中越不是滋味。
这时,他已经来到山下,忽而他停了下来,回头向后方山脉看去,眼中投出坚定之色,他绝不会做这种无情无义的事,决定帮助传一对抗敌人,即使到时传一会怪责,他也无所谓。
心中有了定计后,加快速度向山下赶去。能让传一都要抱必死之心的人,一定是剑术高超之辈,而且人数还很多,若他就这样返回去,不但帮不了传一,反而让自己白白送了性命,所以他必须做足准备。
奔跑了大概一个多小时,顾子昂来到了城池内,用传一给他的那些纹银购买器械。
先是买了一大捆绳索,然后买了近二十把简易粗劣的弩弓与箭矢,再买了一些易燃的树脂,买完这些,他的钱已所剩无几了,本来还打算买一些匕首的,但是银两不够,退而求其次,到铁匠铺买了大量钉耙上的铁刺。这些尖锐的铁刺有两个用处,一是可以设置陷阱所用,二是可以用作暗器,他以前最善用的暗器就是飞匕,可说是指哪打哪,百发百中。但现在钱不够,只能用铁刺充当飞匕了。
买完这些后,顾子昂已经将所有银两用光,想了想也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再买了,于是背负着上百斤的货物向回赶去。
日落时分,顾子昂赶到一处树木繁盛的山前,他之所以选择此处,一是这里位于传一居住的那座茅草屋后方,距离只有一里来路,二是山后是一个悬崖,悬崖之下是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两者之间有十七八米高,若他们要逃跑,这里是最佳的地方。
“咕噜咕噜”喝了一通水,稍作休整后,顾子昂开始着手将够来的树脂涂抹到树干上,用了近两个小时,树脂已经用光,再做了几个可随时点燃的火把后,又马不停蹄的布置陷阱,但想要在短时间挖坑设陷,那是不可能的,因此他放弃了挖坑设陷的打算,将绳索绷直在树与树之间,用枯枝败叶覆盖,然后再估算着距离,在绳索前方安置铁刺,只要敌人一被绳索绊倒,就会被尖锐的铁刺刺中,即使不能刺死敌人,但让敌人暂时失去战斗能力还是可以的。
布置好这一道陷阱后,顾子昂开始布置第二道暗器,将购来的近二十把弩弓巧妙的安置在不易被察觉的树上,上好箭矢,然后用细绳拉住弩弓的扳机,再将所有细绳拉向后方系在一起,引伸一条细绳出来,将这条细绳悬于一根被他去掉树皮弄光滑的横树枝上,在细绳尾端系一块石头,石头又用一条细绳绑住,只要将这条绳子砍断,石头向下一落,弩弓便会发射箭矢了。顾子昂一连试了三次,再确定弩弓不会出差错后,放下了心来。
此时已经到寅时末了,顾子昂吃了一点干粮,开始伐木造船,这是至关紧要的事,他们要逃生就要靠它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顾子昂终于砍好了四根大腿粗细的树,然后用四条绳子一一将四根树干放下悬崖去。
放完四根树木,顾子昂累得够呛,休整了片晌方才缓过来,接着沿着绳子向崖下滑去,踏足在河中凸出来的一块巨石上,取下后背的绳索开始着手绑缚四根树木。
顾子昂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将四根树干绑牢,又用两条绳子将树船拉住,以免被湍急的河流冲走,确保无误后,沿绳攀上悬崖。
在悬崖上喘了几口气,正想离开时,顾子昂忽觉有些不妥,若就这样将绳子露在外面,等敌人冲上来发现后,一剑斩断,届时他们身在半空中,岂不是直接就掉到河里面了,河中尖石甚多,河道又蜿蜒曲折,再加之河水的湍急,即使他们不被敌人杀死,也要死在河中。
想通了这一点,顾子昂连忙利用剩下的绳索重新布置滑索,沿着悬崖布置了八条明索,皆在下方悬着一块石头拉直,由于现在正值初冬,故时有大雾,特别是河道旁,因此敌人就很难确定他从哪一条绳子滑下。
随后他再在靠向峭壁,不易被察觉的地方布了一条滑索,这条滑索紧贴地面,又以枯枝败叶覆盖,很难让人发现。他之所以前面八条绳索布到明处,是因为他知道人的心理,敌人一看到明绳肯定是先破坏明绳,而不是寻暗绳,等敌人发现另有暗绳时,他都逃之夭夭了。若都布置到暗处,敌人肯定一上来就找暗绳,万一他运气不好被人发现了他滑下的那条暗绳,那他就完蛋了。
随后,顾子昂再将下方的树船调了一下位置,这样一来,从这里滑下就能到木船上,快速遁走。
他还是感觉有些不保险,再在这条暗索临近处布置了条暗索。
做完这一切,时间已经戌时过半了,顾子昂不敢休整,携着剑铁钉及预留下来的一把弩弓及箭矢向传一所在的茅草屋方向赶去,他猜测传一的那位三师兄在这一两日内必会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