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写东西,写到满脑子都是糨子的时候,便到楼下去坐坐。
我家楼下有个小凉亭,那里是老头老太太们的乐园。娘儿几个爷儿几个坐在一起,张家长李家短,说的慷慨激仰,争得面红耳赤,也是别有一翻情趣。
我一般不加入到他们中间,只是坐在一旁听,像听戏一样。人生就是一场戏,大家都是戏中人。
那天,我听到他们在议论这样一件事情:
我们这栋楼里住着两户人家,一家姓高,一家姓江,两家都只有一个独生儿子,而且同年同岁。高江两家算不是很有钱,但也是殷实之家。两家的经济条件差不多,但在对待孩子上却孑然不同。高家把孩子当宝贝一样宠着,含嘴里怕化了,顶头上怕摔着,从小到大,两口子把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致。而江家却不拿孩子当回事,好像那孩子是他们拣来的,孩子刚会说话走路,两口子就指使孩子干这干那,干不好还吓唬。在学习问题上,高家对孩子大力支持,从上小学一年级开始,两口子就严格管理,让孩子一门心思学习。两口子的志向是,要让孩子考上名牌大学,真考不上,花钱买也要买一个。而江家对孩子的学习从不过问,想学就学,不想学就拉倒。两口子说得好,反正学习是他自己的事,考得上大学就让他上,考不上才不给他花那份冤钱买。结果高家的孩子考上了北京大学,江家的孩子名落孙山了。
高家的儿子考上北大之后,学习一直领先,大学毕业后又读了研究生,研究生读完了又读博士生。而江家的孩子高中毕业后,夫妻俩把多少年来积攒的30万元钱交给了儿子,告诉儿子,这钱都是你的,爱干什么干什么,可有一样,花完了也甭找他们要了,没了。结果,江家儿子开了一个公司,赔了。
就在人们都夸高家儿子有出息,说江家儿子废物一个的时候,高家传来了坏消息。高家儿子今年就博士毕业了,可他一想到毕业以后要自己去闯荡,就害怕得不行,他长这么大,一直都是父母照顾着,上大学他妈都跟着,都三十多了,连屁股还不会擦呢,他担心自己在社会上活不下去,就跳楼自杀了。
人们全都不可思议,一个博士不会擦屁股,还跳楼自杀了,怎么可能?就在人们痛惜高家儿子的时候,江家传来了好消息,江家儿子经过一番努力,公司火了,还开了好几家公公司,据说马上就要上市。人们越发不可理解,一个从小没人管的孩子,怎么能让一个公司起死回生?!
老头老太太们走了,我还在考虑着这件事情。高家的儿子为什么将要成材时选择了不归之路,而江家的儿子为什么最终成了材?
我们权且把这两个孩子看成是一只会长大的船。高家一开始就把这只船放到了洗澡盆里,尽管这只船一天天长大,但它始终也没有摆脱洗澡盆。洗澡盆里无风无浪,它的前进,全靠别人的推动,自己完全没有动力。可是船最终是要下海的,大海里风高浪急,一只没有动力的船怎能航行?即使它不选择在洗澡盆里自行沉没,将来也会被海浪打翻。而江家,一开始就把这只船放到了大海里,在这只船小的时候,他们把它放在海边,放在没有风浪的地方,让它适应大海的环境,随着这只船的长大,他们一点点把它推到海里,直到它长成大船,他们便让它自己驶向了波涛汹涌的大海。因为从小就经受过海浪的撞击,有了前进的动力,长大以后,即使遇到大风大浪,它也不会沉没。
在我们身边,还有许许多多洗澡盆里的船,如果我们不让这些船早一点驶进大海,用自己的动力去迎接海浪的挑战,早晚有一天,这些船也会因为惧怕海上的风浪而沉没在洗澡盆里。
非常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