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和老婆回了一趟娘家,因为没买到卧铺,我们一家三口只能坐硬座了。火车上人不是很多,但坐硬座想睡觉是万万不能的。半夜的时候,我困倦难忍,便到风档处去抽烟。
就在这时,一个满脸油污的女人手里拿着一块脏兮兮的饼子向风档处走来。列车员叫住女人:“哎,别到处乱扔,扔到垃圾箱里!”女人翻了列车员一眼,展开一只线手套:“谁说我要扔?我是喂它!”我定睛一看,见一只蟑螂卧在线手套里。女人用饼子推了蟑螂好几下,蟑螂也不理采,大概饼子味道不对,蟑螂不大爱吃。女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把饼子和蟑螂都放到了垃圾箱里,临走,女人喃喃地说:“听天由命吧,祝你好运,要是你死了,下辈子就脱生个人。”
看看女人的背影,再看看列车员鄙夷的目光,我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这个女人好像并没有做错什么,老和尚说:“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蟑螂也是一条性命,饿死了岂不可惜?可女人这种怜爱生命之心却遭到了鄙夷,是列车员不理解女人,还是我不理解列车员?
回到座位上,我实在受不了了,闭上眼睛半睡半醒。正迷着,忽听车厢里有人起哄,我站起身来,发现车厢中间围了好多人,我凑过去一看,见那个喂蟑螂的女人横躺在走廊上,嘴里发出哼哼之声。有人小声议论:“这家伙上车就演讲,准是个神经病,你们瞧,现在犯病了不是?”和着人们的议论声,女人在地上一会哭,一会笑,一会还有腔有调地唱戏。列车员和乘警都来了,又是踢又是打,女人终于站了起来,满眼泪痕,鼻涕横流。
火车终于到了我要下车的车站,从女人身边经过时,我看见女人两眼直勾勾看着窗外,嘴里抑扬顿挫地说着:“火车呀,你好快,慢一些吧,不要把我带走。”女人声音凄楚,一脸悲伤。
下车了,我听见还有人在议论那个女人,说她是个疯子,脑子有毛病。而我猜想,那女人脑子并没有毛病,因为她思维正常,语言也很有逻辑性。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太郁闷了,郁闷得可以把感情寄托到任何一个有生的无生的事物上,让她的语言和行为非比寻常。
现代的人的生活,面临着种种挑战,处处危机四伏,每个人都好像被塞进了高压仓里,而人对压力的承受是有极限的,一旦压力超过极限,人们的种种失常就会被挤压出来。要想让自己不被压力挤破,除了自我减压没有别的办法,不然,人人都有可能成为喂蟑螂的女人,谁也甭笑话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