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童年的家,门前有个小菜园,菜园和门之间有个十几级的台阶相连。我记忆中的第一个跟头,就是在那十几级台阶上摔的。
我家住着三间房,东屋西屋还有外屋。我自从学会了走路,就经常穿梭于这三个屋子之间,手里拿着烧火棍把墙画得乱七八糟,很有埃及法老墓壁画的味道。
那一年,我大概三岁,只能说是大概,因为我无法具体考证。无已经不满足于只在屋子里瞎折腾了,尽管妈妈一再叮嘱不要去出,但我还是举着烧火棍,笨鸭子一样迈过了门坎。见妈妈在菜园里忙着,便挥舞着烧火棍一步两晃而去。我大概想过去帮帮忙,在大菜上杵两个洞,把小菜全部打倒。
就在我沿着台阶往下走的时候,不很利索的双腿突然拌了蒜,我顿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叽哩咕噜滚到了台阶下,烧火棍飞了,鞋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我想,那时候我一定摔得很疼,但恐惧应该比伤痛更厉害。从十几级台阶滚下去,我是第一次经历呀,那感觉应该和现在的我从山顶坠入悬岸没什么区别。我吓得哇哇大哭,过去给妈妈帮忙的事儿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妈妈听到我的哭声,飞步跑到我身边,把我抱起来查看伤势。我生得皮糙肉厚,大概没受什么伤。妈妈掸去我身上的土,擦着我的眼泪,嘴里“唔唔”着:“不哭啊,不哭。”可坠崖的恐惧还是令我大哭不止,一边哭还一边拧脖儿,哭一声拧一下,很有节奏感。妈妈低声说了一句:“哎哟,这是把孩子吓着了。”说着,便拣起地上的烧火棍,“啪啪”地敲打着台阶:“你这死台阶,让你摔孩子,让你摔孩子!”打完台阶,妈妈胡噜着我的头,提拉着我的耳朵,有音有韵地唱了起来:“胡噜胡噜毛,吓不着,提拉提拉耳,吓不会儿。”妈妈反复说着,反复做着,我心里的恐怕竟奇迹般地渐渐消失了,哭声渐渐停止,脖子也恢复了正常。
以后无数年,我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个跟头,有的是因腿脚不灵便而摔,有的是因为做事不周到而摔,但每一次摔倒我都不再有恐惧。因为我总会想起妈妈的那句“胡噜胡噜毛,吓不着,提拉提拉耳,吓不会儿。”这句话虽然简单,但却渗透着妈妈发自肺腹的关爱,也渗透着深刻的人生哲理:摔跟头在所难免,恐惧只是暂时的,拍拍脑袋想一想,到底走错了哪一步?即使摔了跟头也不会害怕。
儿时妈妈的一个爱抚,可以让我们受益一生。这就是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