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莽妖森,辽阔无边,高山巍峨绵延,古木葱郁参天。
正午,艳阳天,烈日炎炎,晒得岩石滚烫,枝叶蔫蔫。
此时,一个看去十七、八岁,面庞清俊、眉目英挺的青衣少年正趴伏在一块高大的岩石石边,只露出半个脑袋,一双乌黑有神、明若朗星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三十余米处那道悬崖。由于天气极热,少年的额上、面庞上渗出一颗颗黄豆般大的汗珠子,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虽然他所处的位置在悬崖的下风口,但他却屏息凝神,顾不上擦一下,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那悬崖近百丈高,积年累月之下,崖面上长满了厚厚的藤蔓,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此地四周怪石嶙峋,甚是偏僻荒凉,人和鸟兽足迹颇为罕至,纵使这道悬崖有什么玄虚也不易发觉。
少年抬头看了看天色,发觉日将过午,心脏不觉怦怦地跳了起来。
“快了,快了,再有半个时辰午时即至,血菩提就成熟了,到时采下它,按照父亲所说的秘法配成药液服下,我就能重塑经脉,改善体质,修炼至铸宫境大圆满。到时候开辟道宫,凝聚元丹,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就算十八岁之前达不到铸宫境后期巅峰,被天部御妖营除名,再享受不到任何修炼资源,我也能够凭借自己闯出一番天地。”
这个念头一升起,少年的心跳得更剧烈了。一个月前,他骑着风翅虎偶然来到这一带,远远发现了一只妖兽石鳞火猿从约二十丈高的悬崖上顺藤跳下,当下很是好奇。等石鳞火猿走后,他让风翅虎飞近那地方,发现了一个洞口高约两米、宽一米多的山洞。洞内空旷,让他欣喜若狂的是,洞口处泥土里竟然生长着一株他梦寐以求的药材——血菩提。
他听父亲说过,血菩提夜晚吞纳月华,白天吸收日精,人服之可淬炼身体,增强体质,而且能壮大神魂。这株血菩提的果实鲜红如血,扎人眼目,果实上面环绕着两道黑白缠绕的圆环,其中一道圆环连结处尚有一丝缝隙。一道黑白圆环便代表一百年,这颗血菩提果实分明已经生长了将近两百年。而且令人感到神奇的是,血菩提似乎生有灵智般,只有生长到了每百年之际才会显露本相,平时那引人注目的鲜艳之色完全消隐,恐怕这也是它能壮大神魂之故吧。若非血菩提懂得自晦荣光,再有那层层藤曼遮蔽,焉能存活到今日,恐怕早就被人采了。这也得亏那石鳞火猿的小心谨慎,每次离开石洞都将周围恢复原状。
自发现血菩提之后,少年每隔两天便悄悄来到此处查看一下生长情况,确定这两天血菩提成熟。今天看见那只石鳞火猿进洞后一直没有出来,更加笃定了他的想法。
“那石鳞火猿是一阶中期妖兽,我的实力远远奈何不得它,小虎的实力倒与之相当。待会儿让小虎引走它,我上去采摘血菩提,石鳞火猿不会飞,小虎轻易就能甩脱它,然后我骑着小虎飞走便大功告成了。”少年脸上露出智珠在握的笑容。
随着时间的流逝,少年的眸子愈发亮了,体内的血也愈发热了。
令少年没想到的是,此地竟然不只他一人。
在他身后约两里外的一处浓荫下,此时站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子。大者看上去三十余岁,身高八尺,肤色白皙,唇蓄短髭,颇有一番风度,但脸上的神情却显得有些阴鸷,而且唇线太细,有些刻薄之相;小者约莫十三、四岁,面如冠玉,唇若涂丹,身材修长,当真是一个美少年。
“父亲,午时将至,血菩提就要成熟了吧,咱可不能让那只妖猿抢了先啊!”少年面色焦急问道。
“我儿无须担心,你看那武长歌也对此物势在必得,若我所料不差,待会儿他会让他的那只妖虎引开妖猿,趁机采摘血菩提。”男子沉着说道。
“若是那妖猿偏生死守不出,等着血菩提成熟,奈何”?
“你年纪尚轻,对妖兽所知不丰,须知每种妖兽都有各自的习性。拿妖猿来说,它们极擅酿制灵液和药酒,嗜灵药如命,这只石鳞火猿守护这株血菩提定已多年,必会等待血菩提功成圆满才会采摘。若是那只妖虎在洞外不停攻击,它担心血菩提被毁,定会暴跳如雷,出去与之拼命。”男子的话里透着自信。
“父亲,那你为何不直接前去杀了那石鳞火猿然后守在山洞里,岂不干脆利落?谅武长歌也不能拿你怎样。”
男子稍微有些感叹:“你考虑问题简单了,我若近前,那石鳞火猿知自己不敌,一定不会出洞。以我的修为杀死那石鳞火猿倒不难,只是那石鳞火猿鳞甲坚固厚实,承受力很强,而且它离血菩提又太近,临死之前要是一巴掌拍碎血菩提,那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这个险不值得冒,这番谋定后动的心性功夫,你可不如那武长歌,还要多学学啊!”。
“哼,学武长歌?那个废物,经脉细弱,道宫狭窄,已经十七岁半了,才刚刚修炼至铸宫境后期第一重,力量更是小得可笑,有什么值得我学的!我才刚刚十四岁,就已经达到铸宫境大圆满了。”少年撇了撇嘴,语气颇为不屑。
“不过说起来,还真得感谢这废物,不然我岂会发现这外表毫无异处的悬崖里边竟然有这种灵药,真是上天眷顾我啊!若是我将它服下后,道基一定会更加稳固呢!”
少年得意洋洋说道,不禁想起十天前的经历。那天他在离此地十里左右的地方与凶兽搏斗,杀死妖兽后累得躺在树林里休息,无意中发现武长歌骑着妖兽风翅虎在低空慢慢飞翔,一路上还四处小心查看,行迹很是可疑。当下他便敛息静气,伏在枝叶茂盛处没有引起武长歌的注意。待其走后,他悄悄蹑上,但这一次并无所获,武长歌的行事很谨慎,让他几乎打消了主意。但他也留了个心眼,终于第三次跟踪后,让他发现了这个秘密。
“你这孩子,说你多少次了,每次都这样。”男子呵斥道,不过儿子的资质确实很不错,比他好多了,而且又聪明伶俐,因此他平时对儿子溺爱非常,导致儿子骄傲气盛,心性稍显轻佻。当下他语重心长道:“武长歌虽然天生体质有缺,但是他的性格却极为坚毅,能以一个废物体质修炼到铸宫境后期,你可知道他付出多少的努力,是你的多少倍?在这点上,就值得你佩服。”
少年嘴唇张了又合,反复几次,终于是抿唇思考起来。
男子嘴角也泛起一丝笑意,这孩子,终于是肯听进去了。
虽然出于某种不好为外人道的心思,让男子对武长歌之父武雄颇为嫉恨,连带着对武长歌也不怎么待见,但武长歌的坚毅性格确实让他不得不赞赏。然而不管怎么说,武长歌的先天资质与他儿子的资质相比差了不止一点半点,这个事实,还是让他那某方面不平衡的心理得到了纾解。
“武长歌,这血菩提只有一颗,你想要,我儿子也想要,虽然你更需要,但是为了我儿子,即便这私心昧了良心也顾不得了。在这修真界,每天都有不知多少人在干着那杀人夺宝的没本钱买卖,我也不为己甚,若是你识趣,我给你些元石补偿,否则我就来硬的了。”
男子内心暗自思量,目光坚定。
“父亲,等那只妖虎引开石鳞火猿后,我们直接冲过去吗?需要蒙面吗”少年问道,事到临头,竟然有些心虚。
“直接冲过去,蒙什么面,抢夺天材地宝天经地义,蒙面若让他识破了,反而让他小觑了咱父子二人。”
“再有一刻钟,午时就要到了。”男子抬头看了看天色。
“小虎,快去引开那只石鳞火猿,务必缠住它一刻钟以上,以便我采摘血菩提。”武长歌低声说道,四周静寂,唯他一人,仿佛对着虚空说话。
吼!
就在他话音一落的瞬间,数里外的一处密林里忽然响起一声高亢、震撼人心的虎啸,宛如平地惊雷,接着冲天飞起一只巨大的老虎,那老虎肋下生着一对巨翅,一振双翅,如同箭矢般射向悬崖,卷起一道狂风,威势煞是惊人。那虎来得好快,呼吸间便飞至悬崖前,定睛一看,此虎生的当真威猛之极!
体长四米,铁尾两米,身高两米,蹄掌尺阔,翼展丈余,头大如斗,眼若铜铃,面如钢铸,身躯雄壮,花纹斑斓,睥睨在天,狰然有威。
这便是武长歌的坐骑风翅虎。
风翅虎借着疾掠之势,连连振翅,顿时使狂风的声威更加骇人,一波波的狂风如怒海狂涛,轰然撞击在悬崖上,刮得藤蔓翻卷,叶片飘零,泥土簌簌抖落。风翅虎犹自振翅不停,不断狂攻,这次是直接攻击向山洞了,不过它牢记着武长歌的嘱咐,只攻击山洞四周,免得毁坏血菩提。山洞内依然没动静,于是,风翅虎的攻击更猛了,一道道刀刃般的疾风从双翅上发出来,劈向山洞四周,甚至还有风刃直接射进洞内。顿时,大量老藤被风刃割断,无数叶片被绞碎,从二十余丈高的高空纷纷扬扬飘洒而下,如同下了一场叶雨。
嗥!
石鳞火猿再也忍不住了,狂嚎出声,怒火冲天。两百年的血菩提成熟在即,竟然冒出来一头妖虎出来捣乱,几乎就要毁了他守护数十年的灵药,是可忍孰不可忍!
石鳞火猿大手一挥,抓住洞口处的藤蔓狠命一扯,“哗啦”一声,笼罩洞口的大片藤蔓扑簌簌的落下,显露出一个山洞,洞口边正站着一个龇牙怒嗥、面容狰狞的大猿猴。这猿猴全身长着铜钱般大小的岩石鳞片,毛发火红,头部堪堪挨着洞顶。此刻它正双手捶胸,对着风翅虎怒吼连连,似乎是在宣示此处是它的领地,不容侵犯。在它的旁边,一株植物上结着一个鲜红如血、灼若烈日、婴儿拳头大小的果实,正午的炽烈阳光照在其上,不仅没使其枯萎,反令其更加鲜艳夺目,两道黑白环绕的圆环预示着这颗血菩提果就要达两百年。
血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