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从路边的一家网吧走了出来,脸色异常冷峻。
他去了以前的家,父亲的公司,通过各种渠道,在确定父亲已经破产的消息后,心顿时冷如冰雕。
找不到自己的家人,吴邪只能通过QQ联系了他唯一可以信任的兄弟。
没有了家,没有了经济来源,这几年父母是什么过来的?一想到这,吴邪心里一阵绞痛。
他掏出刚在网吧里买的烟,然后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已经六年没有抽过烟的他,此刻却像个人到中年郁郁不得志的老烟鬼,心思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远处,一辆纯黑色的奥迪A6,以风驰电擎般的速度疾驰而来,紧接着,刺耳的刹车声撕裂耳膜,那辆黑色的奥迪A6就停在了吴邪身前。
车上下来一个青年,他穿着身中山装,略胖的身材把它撑的笔挺,一头竖立如钢针的短发看上去十分精神,只不过眉宇间却带着股玩世不恭的痞气。
来人叫古乐,是吴邪昔日的好兄弟,只是当他看到站在满地烟头中,很显颓废落魄、有些熟悉即陌生的青年时,是怎么也无法和当年那位光彩照人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吴邪丢掉手里的烟头,望着昔日的兄弟,苦涩道:“好久不见。”
古乐鼻子一酸,上前就照吴邪胸膛打了一拳,然后就是一个熊抱,嘶吼道:“你他-娘的这六年来都去哪了?也不给兄弟捎个信,太TMD不是人了!至少,也要让我知道你在哪里啊,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大姑娘调戏,还是不是个处了……”
古乐由嘶吼变为了呜咽的呓语。
吴邪心中也是不好受,笑中带着苦涩,紧紧与兄弟相拥在一起!
“尼玛!也不知道是那个混蛋造的谣,说你在出国的途中被人暗杀了,所有人都信了,可老子就是不信,我相信我兄弟总有一天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来迎…哎吆!大哥,下手能不能轻点!”
坐在马路牙子上的古乐正表情生动的抒发感慨,却被吴邪一个板栗给重重敲在脑门上。古乐痛苦的捂着脑袋,眼神里却是难以掩饰的喜悦与激动。
吴邪没好气的看着古乐,说道:“你小子还是一点没变,满嘴跑火车。”
“嘿嘿,这不是看到你激动吗,见笑,见笑。不过你这几年到底去了哪里?看着这身打扮,像刚从大山里走出的…土鳖……”古乐一脸古怪的看着吴邪。
吴邪脸一红,很尴尬的回道:“我就是刚从大山里出来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再不济也不至于跑去大山里啊?”古乐一脸难以置信。
吴邪神情肃穆:“这事以后再和你慢慢说,你知不知道我父母现在在哪里?”
被吴邪这么一问,古乐很不自然的支支吾吾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看到古乐这种反应,吴邪心里发慌,抓住古乐的肩膀,忙问道:“他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你别这么激动,吴叔他们没出什么事,都好好的,只…只是……”古乐结结巴巴说道。
“只是什么?说啊!只是什么?”吴邪晃着古乐的肩膀,有些失控的吼道。
“大…大哥,你先松开,你晃…晃的我喘不过气来。”古乐涨红了脸。
吴邪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平复了下情绪,才松手道:“说吧,只是什么?”
解脱的古乐大口喘着粗气,平复了一会才小心翼翼道:“其…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生活上有些困境,你爸的公司破产了,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了吧?”
古乐看了眼吴邪,吴邪点头表示确认,古乐继续道:“当年你爸公司破产,欠了一笔不小的债款,所以你爸就把所有的家业都给抵押上了,但还没能堵住那个缺口,其实不多了,就百来万,我也能拿的出,只是吴叔叔说什么也不收我的钱,后来我换了多种方式,想把这个钱堵上,可债款方那边耍赖皮,说必须要你爸亲自来还,我觉得……”
看着吴邪脸色越来越难看,古乐没敢在继续说下去。
“你觉得什么?”吴邪追问。
“算了,这也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当不得真。”古乐含糊道。
“说!”吴邪冷声道。
“好吧!我觉的这事是乔正远在暗中指使,故意为难你的家人。”古乐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这几年,吴邪实际上一直在担心,他担心乔正远找不到自己后,会不会因此报复自己的家人,可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乔正远!吴邪紧握着拳头,心中不停默念着这个名字。
“我父母他们现在在那?”吴邪压抑住心中的怒火,目前最主要的是先找到自己的父母。
“在北郊的东巷街,你爸和你妈在那里开了家…包子铺。唉!…总之你父母这几年过的挺苦的,都怪兄弟没用,也帮不上什么忙。”古乐一脸惭愧之色。
一听到东巷街,吴邪心里瞬间一沉,那是华北的贫民区,建筑都是一些破旧的砖瓦房,能住在哪里的,基本也都是些外来的务工人员。很难想象,一位曾经掌管几十亿产业的成功商人,最后却沦落到小巷里去卖包子是怎样一幅让人心酸的画面。
此刻,吴邪脸上深沉的有些可怕,他拍了下古乐的肩膀,沉声道:“兄弟这不怪你,先带我回家。”
原本他担心吴邪在得知父母的境遇后会不顾一切的去找乔正远寻仇,可当看到吴邪沉静到不含丝毫情绪的双眸,忽然感觉,这个失踪了六年,曾经的少年,如今男人,却是那么的陌生起来。
午时,北郊东巷街。
“吴老哥,先来五笼包子。”几位民工围坐在方桌上,冲老板喊道。
“好来!马上来。”
被唤作吴老哥的是位中年男子,他看上去也不过四十五六出头,但不知是家庭重担还是饱受了什么挫折,头发已经斑白一片,显得十分老态。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吴邪的父亲吴震天。
吴震天微笑着把包子上来,热情的说道:“哥几个,慢用!”而后刚要转身,便见从外面进来五六位扮相痞里痞气的青年,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冷声道:“这月不是已经交保护费了么!还来做什么!”
为首的是位留着板寸头的青年,他全身黑衣,脚踏深绿色欧版皮鞋,脖子上套着条不知是真是假的金黄大链子。他把小背心朝上一掀,露出半快没有腹肌的肚皮,而后掏了只烟点上,猛吸了一口,才道:“吴老板,你这么说可就真误会我们了,今个我是带兄弟们来给吴老板捧场的,先给上五笼包子!”
青年挥了挥手手,气势足的让人有些生厌。
吴震天没动,他看着青年,沉声道:“对不起,都卖完了。”
“哎!卧槽尼玛!给脸不要脸了是吧?我们九哥来吃你包子那是看的起你,你TMD这是什么态度?”身后一满脸雀斑的青年很不忿的嚷嚷道。
其它几位也是满脸不善,叫叫嚷嚷,一副不上包子就把店给砸了的狠劲架势,吓的店里的几位乘客赶忙把钱丢在桌子上,惊慌逃窜了出去。
“震天,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厨房的门帘被人掀开,从里面走出位神色惊慌的中-年美-妇,当她看清来人,顿时也没了好脸色,不悦道:“你们来做什么?”
“吆!几日不见老板娘风韵依旧啊!连生起气来都这么有味道。”被唤作九哥的青年吐了个烟圈,一脸流氓相。
身后几位青年闻言,顿时炸开了锅,yin笑声中夹杂着满口污秽,甚至有人还吹起了口哨,一个个都是让人极为厌恶的嘴脸。
吴震天气的脸色发青,指着众人骂道:“你们赶紧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们。”
本就故意来挑事的九哥抬脚狠狠踏在椅子上,脸色阴冷:“看的起你叫你声吴老板,你还真以为自己还是当年的吴震天啊?说句实诚话,现在你TM在我眼里就是个屁!”九哥吐了口唾沫。
“你…你……”吴震天满脸涨红,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转身冲进厨房,摸了把菜刀出来,颤抖着指向众人,嘶吼道:“你们这些没教养的败类,赶紧给我滚,否则老子剁了你们!”
曾经运筹帷幄沉稳内敛的商人,要逼到什么程度,才能耍出这种玩命斗狠的乡野把式?
“吆喝!给兄弟们耍狠是吧?”九哥一脚踹翻了桌子,指着吴震天狠声道:“老子告诉你,在这北郊一代,论起耍狠,没谁TMD比老子再狠,兄弟们!给我砸!”
一声令喝,众人操起家伙就是一通猛砸,桌椅瞬间东倒西歪,瓷碗被摔的四分五裂碎了一地,不到一会功夫,本就不大的小店已经狼藉一片。
“我…我给你们拼了!”
吴震天提着菜刀就要欺身而上,却被一旁的中年美-妇及时拉住:“震天!震天!你冷静些,把刀放下,让他们砸,让他们砸,你可别犯傻啊。”
美妇带着一脸凄婉,自己儿子就是因为一时冲动酿下大错,至今不知是死是活,一想到这,两滴清泪瞬间划过她憔悴的面庞。
“唉!”
吴振天从没感觉如此无力过,颓败的丢掉菜刀,蹲在地上抱头呜咽起来。
九哥叼着支烟,冷眼目睹着这一切,不忘继续挖苦道:“啧啧!瞧瞧!瞧瞧!当年多威风的一个人啊,你看现在哭的这怂样?”九哥故作摇头惋惜:“这要怪啊,还得怪你那不争气的儿子,自己拍拍屁股跑路了,害的爹妈跟这吃苦受罪,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子,早就把他掐……”
“死”字还未出口,九哥只觉眼前一花,这位装逼还没装够的畜生就被人一巴掌扇飞出去,凄惨的嚎叫声过后,九哥躺在地上捂着血流不止的嘴巴,惊恐无措的叫唤道:“我的牙!我的牙!……”
众人都被这突来的变故惊呆了,那还顾得老大的牙,一个个惊恐的看向不知何时就这么忽然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陌生男子。
吴邪红了眼眶,他注视着前方那对中年夫妇。父亲斑白的头发,老泪纵横的脸,母亲憔悴凄婉的绝望神情,如一把把利剑,狠狠刺在了他的心里,痛的让他踹不过气来,而泪水却再也把持不住,夺眶而出。
一旁,吴震天一脸震惊的蠕动着双唇,担在膝盖上的手掌因为激动不停在颤抖着。
中年美-妇站起身来,静静凝视着那张脸,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过去,她满是老茧的粗糙手掌颤抖着,抚上了吴邪的脸庞。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吴邪的心几乎快要碎了,他颤抖着唇,喊道:“妈!”
一声“妈”过后,这位饱受了六年的思念与折磨的女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积压多年的凄苦,抱着儿子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