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庭审一结束,赛文德拉就去下面的牢房见他的委托人。他非常满意,尽管萨拉下了一番功夫,但精神病医生进一步削弱了这个公诉案件获胜的可能性。要是谢莉一直情绪不稳,他的委托人所讲的话就更容易显得真实可信。
看守让他们一起待在小木隔间那“马厩一般的牢房”。大卫坐在长凳上,领带随意松开,靴子搭在膝盖上,抬头朝着赛文德拉咧着嘴笑。“老兄,你今天表现得很好。”他说,“那个精神病医生告诉了他们她是个多么疯狂的人。”
“他肯定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赛文德拉站着没动,一只手放在木隔板上。别的隔间都空着,看守留他们两个单独说话。“明天该你了。准备好出庭了吗?”
“准备出庭作证?当然准备好了,为什么不呢。”
“嗯,只要记住我说的话。看起来要镇定、得体。陪审团除了会评定你的话以外,还要评定你的人品。”他心里悄声说道,如果他们知道你的真实情况,就会把你压在石头下面,并使劲踩上一脚。
“是的,当然。”大卫用一根手指头轻轻弹了下领带。“我会表现得像个举止得体、谈吐优雅的纨绔子弟。”
“不过。”赛文德拉谨慎地说,“他们不会喜欢你说的所有事情。你得进行充分准备。一定程度上,这会有帮助。”
“你这话什么意思?”
“哦,你瞧。你承认自己不忠,还在你的公寓里和这个女孩发生过激烈争吵。她不打算留下来,但你说服她留下来,并与你发生了性关系。这看起来可不妙。但这符合那位精神病医生的意见,认为她是自杀,因为她情绪低落,并对自己刚刚做过的事情,或是你说服她做的事感到羞耻。”话还没说完,他就闭口不言。
“你有什么建议?我应该稍微夸大一下这件事,对吗?”
“我不会给任何建议。”赛文德拉冷冷地回答。“这不是我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我提醒你要做好准备,仅此而已。纽比夫人会问什么问题,再明显不过了。首先,那里怎么会有瘀伤?如果你没有把女孩的头按入水中,那当时你在干什么?你强暴她的时候按住她的头了吗?”
“谁说我强暴了她?”大卫·基德的脸上露出一丝奸笑。“她的阴部没有瘀伤,对吗?那位病理医生是这样说的。我没有强暴她,她头部的瘀伤是我试图救她的时候造成的——我像电话里说的那样对她做了人工呼吸。我试着让她在浴缸里保持不动,她却在浴缸里到处滑。”
赛文德拉冷静地注视着他。“那么,你们发生关系的时候,你没有把她往下按?”
“我们很快活,不需要这样做。”他笑得愈发得意。“她服了药,迷迷糊糊的,神志不清。”
“什么?”赛文德拉觉得脊背发凉。这不可能发生,他告诉自己。他没说过这件事,对吗?我们要赢了,现在千万别提这事,拜托。“她吸毒了?”
“是的。”大卫看上去洋洋自得。“她在那儿朝我大喊大叫,所以我往她酒里加了些迷奸药。”
“你是说……你为了跟她发生关系给她下了药?”赛文德拉声音变得沙哑,努力适应这一新的可怕事实。
“是这样。一次就成功了。”大卫魅惑地笑着,仿佛在分享一个绝妙的秘密。“这很有效——在她大喊大叫后,让她平静下来。喝了一点后——砰!她就昏过去了。老兄,你也想试试吧。很美妙。之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任你摆布。”
“哦,天哪!”赛文德拉看了看走廊,希望看守没有听到。“你不该告诉我这件事。我不想听。很抱歉,听到这件事后,我想我不能再为你辩护了。”
“什么?”大卫挺身坐直,刚才的嚣张气焰一下子消失殆尽。“你说什么?”
“你为了强暴她,给她下了药。你刚才向我承认了这一点。”
“是的,但是,我不是因为强暴而受指控的,对吗?谢天谢地,我是被指控谋杀!”
确实如此,赛文德拉绝望地想。老天还是留了点活路。“那你仍然坚持你没有谋杀她?”
“没有,绝对没有。我没有谋杀她。”
看着这个男子,赛文德拉的大脑迅速转动。“让我们彻底弄清楚这件事。你给她下了药,所以她不能抵抗你的性交要求,对吗?”
“不能?老兄,她享受得很,膝盖都伸到耳朵边儿了。牧师不也听到了嘛,她都喊出了声,她很喜欢。”
赛文德拉想,滚回石头底下去,你活该被人践踏。“好吧。那她是如何进入浴缸的?”
“哦,她还没完全昏迷。只是有点癫狂,傻笑个不停。”
“她能走吗?”
“是的,当然。我帮她放了洗澡水,接着,她走进了浴缸。”
“你把一个服了药的女孩留在浴缸里?”
“是的。”大卫咧嘴笑了笑,有点犹豫不决,看到自己分享的秘密没能达到预期目的,他似乎觉得受到了冒犯。“老实说,我以为她当时很开心。我不知道她会割腕自杀。”
赛文德拉怒视着他的委托人,冥想苦思了一会儿。“你没有谋杀她吗?”
“没有。我以名誉担保,我没杀她。我回来时发现她那样了。她是自杀的。”
“你的名誉。”赛文德拉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希望自己从未遇到过这个让人厌恶的泼皮无赖。“那么,你是在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你没杀她?”
“是的。”这次谈话终于让大卫也开始担心起来。“你不会在法庭上说我给她下药这件事,对吗?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如果你让我脱罪,我会给你一些。你可以在你女朋友身上试试。”
“老天哪!你还不明白,是吗?我不会为罪犯保守秘密。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的建议——我的专业建议——是,你要向法庭陈述这件事实。然后,让陪审团决定如何看待这件事。”
“哦,是的,好吧。我才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陪审团。他们肯定会认为我杀了她。”
赛文德拉厌恶地转过脸去。他想抓住这个卑鄙小人,使劲摇他,但是,他当然不能那样做。不管怎么说,这很可能会引起打斗,那对他的职业生涯可没好处,对吧——被委托人打得鼻青脸肿?这位委托人刚刚承认自己强暴了女友。整件事就是一场灾难。
大卫注视着他,终于开始认识到自己所做之事的严重性。“现在,你也那么认为,不是吗?你认为我杀了她?”
赛文德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着解释。“你看,我怎么认为的并不重要。我不是侦探,也不是陪审员。我只是要尽量以最佳方式陈述你的案子。”
“好吧,那么,你认为怎样会有帮助?我明天该怎么说?”
“哦,不。”赛文德拉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仿佛想要把这个恶魔赶远些。“不能,我不能指导你。你必须说真话,如此而已。这就是我的建议。我问几个问题,你自己决定回答什么。好吗?我们到此结束!”他提高嗓门,提醒看守他想离开——想逃离这里,跑得越远越好。
“好吧,这建议很好,就这样。我想你站在我这边。”
“你知道,这要在一定限度之内。”看守拿着他的手铐,从拐角那边走了过来,把大卫带回他牢房。他就该被关进牢房里,赛文德拉看着他被带走时想。应该判他终身监禁。
我得好好想想这件事,当看守回来为他打开地下走廊尽头上锁的大门时,他痛苦地告诫自己。如果这是事实的话,我对此的最好解释是,谢莉被这个卑鄙小人下药并强暴后,感到羞愧,所以自杀了。贝琳达的爸爸今晚带我们出去吃饭,毫无疑问,他会就替罪犯辩护有悖道德来诘问我,我必须做出解释。好极了。我现在需要受到盘问,真是太绝了。
赛文德拉回到事务所时,萨拉正忙着工作。她的办公室在他对面,门窗开着,她经常开着门窗通风。她的长袍、假发和鞋子散落在地上,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研究着大卫·基德为警方所做的证词。她现在还觉得难过,因为店主的证词不仅对她的案子造成了不良影响,也削弱了她对特里·贝特森的信任感,但她天生的乐观、好胜精神逐渐恢复。她对着赛文德拉灿然一笑。
“还要让你的委托人明天站在证人席吗,赛文?待宰的羔羊!”
赛文德拉痛苦地靠在她办公室的门框上。“是的,好啊,如果可以,你把他咬成碎片。看我会不会在乎。我只会作壁上观。”
“天呐!”萨拉惊愕地端详着他。他无精打采,脸色苍白。“你没放弃,对吗?”
赛文德拉咂咂嘴,考虑了一下。能和某个人类,某个正常人说话,真是一种解脱。如果是在其他情况下,他很愿意信任她,和她谈谈他目前陷入的肮脏困境。但显然不是现在。
“我的委托人。”他用清晰、慎重却明显心虚的语气告诉她,“是个最正派的人。他仍然坚持自己完全无罪。也就是说,没有犯罪,没有犯谋杀罪。因此……唉,真该死,萨拉。”
根本没用。他们之间也就是开开玩笑,互相讽刺挖苦,还不到共同解决目前危机的地步。他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然后又走回来。“你尽管折腾他好了,萨拉。就这样。至于说放弃这个案子,你想都不要想。”
“别担心。”他关上门进到房间时,萨拉惊讶地低声说,“我可没那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