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4 真学问,真受用
这时对一切异说杂见都没有摇惑,而身心通泰,怡然有以自得。
——《如何成为今天的我》
学问,按照梁漱溟先生的说法,是从问中求来的,所得的答案就是学问。能够答疑解惑,这就是学问之用,“没受用仍就在能不能解决问题”。但是事实上,很多人都把学问当做一种即在脑海中的教条,真的把它付诸实践的时候,便会屡屡碰壁。
梁先生打了个比方,就像“学武术的把十八般武艺都学会了,表演起来五花八门很像个样。等到打仗对敌,叫他抡刀上阵,却拿出来的不是那个,而是一些幼稚的笨拙的,甚至本能的反射动作。或应付不了,跑回来搬请老师”。
春秋时,秦国有个名叫孙阳的人,善于鉴别马的好坏,他把自己识马的经验写成书,名为《相马经》。这本书图文并茂地介绍了各类好马,所以人们把孙阳叫“伯乐”。孙阳的儿子熟读这本书后,以为自己学到了父亲的本领,便拿着《相马经》去找好马。一天,他在路边看见一只癞蛤蟆,前额和《相马经》上好马的特征相符,就以为找到了一匹千里马,马上跑去告诉父亲:“和你书上画的好马差不多,只是蹄子不像。”孙阳听后,哭笑不得,只好回答说:“这马太爱跳了,不好驾驭。”
孙阳的儿子就是梁漱溟先生所说的“假学问的人”,也许与别人谈论起相马的要诀时可以说得头头是道,但实则是花拳绣腿,纸上谈兵。既然无法解决问题,那就是他的学问没有学到家,纵然像东郭先生那样,滥竽充数蒙混一时,迟早也会露出破绽的。
而真学问,真正受用的是自己,因为他解答的是自己的困惑。寻求答案,既不是为了向人显摆,也不期待别人能懂,满瓶不响大概也是这个道理吧。
在供游人采摘的果园里有两棵桃树,一棵硕果累累,另一棵上却稀少得可怜。一个游客百思不得其解。经过打听,他知道这两棵树的年龄、所受的照顾等并无太大区别。问多了,管理果园的工作人员觉得他很无聊,因为他们并不关心这些事情。同伴们都相继回去了,但他决定留下来看看。
又一年春天,果树开花了,两棵树都是繁花满枝。夏季到了,青青的果子出现在了枝头,游客用心地数了一下,数量还是相差不多。很快到了收割的季节。游客想,大概那次是偶然现象吧,准备走了。临走前的清晨,他再起床看时,发现那株桃树的果实明显少了很多。他细细勘察之后,终于明白,这不是桃树本身的问题。那棵桃树离围墙太近,围墙又不高,所以一到这个季节,村子里的小孩子们总会结伴来偷桃子。
游客明白了,于是收拾行李回去了。对别人来说毫无用处的答案,却解了他的心头大惑:为什么他的双胞胎儿子一同上学,一个努力上进,另一个却游手好闲。因为前者喜欢打桥牌,讲究的是相互合作;而后者喜欢的是网络游戏,多为拼杀搏斗。这爱好上的差异,使得他们与社会阴暗面的围墙距离远近不同。
相信很多人都明白环境的重要性,知道它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人生的走向。但是道理太熟了,就成了背景或底色,反而容易被忽视,因此很多人一方面从书中或者前辈那儿受到教导:环境很重要;另一方面,在现实中照样犯错。就像这个游客一样,他也知道环境的重要,但是未必能和自己两个儿子的差距联系起来,因为看起来他们所受的待遇是一样的。但是在对桃树的观察上,他终于明白,环境有时并不是各方面的条件,而是一个条件的改变就能够决定差距。就像下棋,一子亦能定输赢。
梁漱溟先生说,因为学问是自己求得的,所以完全能够由自己来运用。这里就包含着两层意思:一是像游客那样,自己有问题,所以想要解答,找到的答案往往适用于自己;另一个,就是学问既然是自己求得的,未必能够适用于他人。就像孙阳的《相马经》,是他学问的浓缩,但是在他儿子那里就成了无用的东西。可见,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不同的人拥有的是不同的土壤,自己去求问求解才能收获真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