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黄鸿飞正在明月屋子里,神色既兴奋又苦恼,还带着些神秘兮兮的意味,非要凑到明月身边来说话。
“我今日打听了下,嚯!你猜我打听到了什么?”
“不许卖关子。”明月陪着凡哥儿玩耍了大半夜,早已经困乏的不得了,懒懒的躺在软榻上打了个哈欠,半点形象也没有。“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当然在黄鸿飞面前,她也不需要有维持什么好形象。
黄鸿飞司空见惯一般,他也挤在明月的软榻上,不过是坐在上头罢了,似乎生怕他们的对话被人听了去,他才特特儿的靠的这样近,“有点耐心好不好?”
黄鸿飞表示不满,又死劲盯着她疲累的模样,“怎么这样累?你回府后干什么了?”
明月拿脚踹他一记,提醒他正事要紧:“你到底打听到什么了?”
“原来那勇安侯府的老侯爷当真有个宠爱至极的幼女,她嫁的不是旁人,竟是先帝!而且,他那幼女还是先帝的第一任皇后,人称静成皇后!”黄鸿飞贼兮兮的与明月咬耳朵,眉飞色舞的问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我就是静成皇后的儿子?”
明月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是谁的儿子?”
天老爷,这玩笑开的有点大了吧!
明月知道先帝共有两任皇后,静成皇后虽然贤淑恭顺、温婉大方,堪称天下女子之典范,可惜她并不是先帝的真爱,后来被一场大火烧死在她自己的宫殿里。关于她的死也有很多种说法,有说她受不了连失三子的打击而精神崩溃,自己放火烧死了自己的。有说是皇后宫里的宫人伺候不周打翻了烛台引起大火烧死了她的。有说静成皇后是被当时的宠妃后来的孝文昭顺皇后弄死的,还有一种,则是道静成皇后是被先帝秘密处死,只为了给他最心爱的宠妃腾出皇后之位的。
明月当然不清楚静成皇后的死因是什么,史官给出的官方解释就是皇后宫里的人伺候不周打翻烛台引发大火致静成皇后身亡。但流传的最多的揣测,还是孝文昭顺皇后与先帝弄死静成皇后的传言比较多。
比起宫人失手打翻烛台,显然先帝与孝文昭顺皇后以及静成皇后之间的八卦更让人津津乐道。
但现在黄鸿飞跑来告诉她,他很有可能是静成皇后的儿子,这就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当初静成皇后死于宫中大火,的确是才生三皇子没多久,连月子都还没出,传言以及史书都说他们母子二人同时葬身火海,满殿宫人,无一人生还。他又怎么可能会是静成皇后的儿子呢?
可明月回想起勇安侯父子俩见到黄鸿飞的模样,他必然长的跟静成皇后一模一样,才会令他们情绪失控成那样。她忽然又想起安太夫人乍一见到黄鸿飞的神色,那时候她就觉得她看黄鸿飞的神色很不对劲。惊慌害怕,却又莫名带着些怀想的意味。躲避着他,偏又忍不住要关注他,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歉疚。
明月那时候就猜测,安太夫人大概是知道黄鸿飞的身世的。可她作为局外人,自然不好去打听这些事,如今听了黄鸿飞的猜测,再结合安太夫人当时的情状,明月愈发觉得,黄鸿飞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如果他真是是皇子,还是静成皇后所出的皇子,到时候被人利用来争夺皇位,他往后的路……
黄鸿飞丝毫不知道明月的担忧,犹自兴致勃勃的说道:“小周,你说万一我真的是静成皇后的儿子,那我就是皇子啊!咱要不要把皇位抢过来坐坐,过一过当皇帝的瘾?”
他面上露出向往的神色来,“你看当皇帝多好玩啊,呼风唤雨威风八面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要是当了皇帝,就封你当……当个什么好呢?小周,你想要什么?”
他言语无忌说的十分欢喜,明月却被他吓得不轻,他要是真的动了要当皇帝的年头,贺之洲会不会第一个就弄死他?连忙轻声斥责道:“别胡说八道,你以为皇帝是那么好做的?”
想一想苦逼的小皇帝费尽心机想要弄死贺之洲然后自己亲政,继而实现他呼风唤雨威风八面的愿望,结果呢,还不是被贺之洲压制的死死地。小皇帝再是不济,那也是在宫中以及贺之洲的手底下经历过各种阴谋与磨难的,有不少与贺之洲长期抗战的经验,可到如今还得继续被贺之洲磋磨着。黄鸿飞有什么?他连小皇帝经历过的那些磨难都没有,想跟贺之洲过招?那真是分分钟找死的节奏啊!
黄鸿飞不服气,“皇帝有什么难做的?不就是每日里上上朝,处理一番政务嘛,我以前是不会,但我可以学啊!”
他双眼一闪,突然猥琐的笑了两声:“最要紧是陪着后宫三千佳丽玩耍,哇哈哈,三千佳丽啊!”
明月:“……”
这个才是他想当皇帝的初衷吧!
黄鸿飞越说越是兴奋,圆溜溜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小周,你放心,等我做了皇帝,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就砍了他的脑袋给你当球踢,你想要嫁给谁,我就让你嫁给谁,绝不勉强你嫁给你不愿意嫁的人。小周,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明月无语的瞪着他,“感谢你为我想了这么多,不过你听我一句劝,皇帝真的不是那么好当的,你学过治国之道吗?你懂得用人之道吗?当朝臣和你的想法有悖时,你要怎么办?难道将朝臣全部都杀掉吗?你什么都不懂的话,自然就会有人欺你骗你糊弄你,奸佞横行,贪污跋扈,到时候国将不国,民不聊生,你又该怎么办?若你昏聩无能,逼得百姓奋起反抗,引发战祸导致国家大乱,外周强国伺机而动,你的江山国土四分五裂,你的百姓恨不能除你而后快,你除了以死谢罪,还能怎么办?”
不是她看轻黄鸿飞,实实在在这人就不是做皇帝的料子嘛。他这么个单纯的小白若真的被人拱上了皇位,妥妥儿又一个比如今的小皇帝还要不堪的傀儡,到时候遗臭万年都是轻的。
当然,这是贺之洲不弄死他的前提下,他才有机会做一个比小皇帝更傀儡的遗臭万年的皇帝。
前有贺之洲,后有奸臣佞相,黄鸿飞当皇帝的前途,只有死路一条。
见明月一脸沉重的模样,黄鸿飞哈哈大笑起来,“小周,你还当真了啊?”
明月皱眉瞪他,“你哄我玩儿?”
黄鸿飞笑眯眯的点头,“当然是哄你玩儿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有几斤几两重,我有自知之明。就算我真的是静成皇后生的,可这辈子我也是做不了皇帝的。你说的没有错,我不过一个江湖草莽,什么治国之道用人之道,哪一样也不是我能懂的,我要真的鬼迷心窍要去抢那皇位,后果正如你所言,不过是害人害己罢了。我啊,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一个江湖游侠,仗剑江湖,打抱不平,逍遥自在,那才是我的愿望。”
他说着,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而且眼下也没有证据证明我就是静成皇后的儿子啊,不过就是因为我长的有些像她罢了,结果咱们就莫名其妙想了这么多。哈哈……是不是好蠢?”
“蠢透了!”明月高高提起的一颗心骤然落了下来,没好气的冲着黄鸿飞翻了个白眼儿,“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快走,我要睡觉了。”
“好好好,你睡吧,有什么消息我再来告诉你。”黄鸿飞起身,对明月的嫌弃也不恼,笑嘻嘻的说完了,翻身就出了明月的房间。
他如入无人之地一般,来去自如。
他像无事人一样的走了,明月却怔怔的盯着半开的窗户,半晌轻叹一声。倘若他真的是静成皇后的儿子,就算他不想做皇帝,他背后的勇安侯府呢?他不想争,却被人推着逼着去争,又当如何是好?
“他走了,你很舍不得?”明月一口气还没叹完,就听见黑漆漆的窗外传来一道清晰却冰冷的嗓音。
明月被这动静惊的差点岔气,坐起身来就对上了贺之洲那张冷漠的俊脸,长长的凤眼挑成一弯丝,周身寒气四溢。
她摸了摸胳膊,怪道忽然觉得有点冷呢,原来制冷原因在这里。
她一边腹诽,一边警惕的盯着站在窗外的贺之洲,犹豫着要不要跑过去将窗户关上,若能拍扁他的鼻子,那就太大快人心了。
但她不敢。
自从他分裂过后,明月就很怕再看见他了。
万一他哪根神经没搭对,又要弄死她呢?明月再见到他时,忽然不知道该拿什么面目对着他。
她愣了一下,方才勉强镇定的开口打招呼:“王爷,真巧啊,您大半夜的,这是散步散到这儿来了?”
“你也知道这是大半夜?”贺之洲冷眼睨着她,她眼中的戒备与不安,再度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很想翻窗进去好好修理她一番,可又怕自己万一又被她气的失控,一怒之下当真扭断了她的脖子就不好了。
他今天晚上原本心情还不错的,看着她耐心细致的哄凡哥儿,说他死去的娘变成了星星住在天空上,还找了孔明灯来放,让凡哥儿一整晚都很开心。她跟那孩子相处的十分融洽又快乐,他那时还真有些嫉妒安康的儿子跑在了他儿子的前头。他甚至想,以后他们有了孩子,她应该也会这样陪着儿子玩耍嬉闹吧。虽然有点不成体统,不过,只要他们高兴,他倒也无所谓的。
可直到大半夜的黄鸿飞跑来找她,还跟她亲亲热热的坐在一处说话,贺之洲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不过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还算健康,这才没有破窗而入捉他们个现行。好不容易那碍眼的臭东西走了,他却又听见她幽幽的叹息声,仿佛十分舍不得黄鸿飞离开一样。
贺之洲就忍无可忍的开口了。
明月被这人莫名其妙的态度弄的紧张兮兮的,她一紧张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于是脱口说道:“我没瞎又不傻,当然知道这是大半夜。”
“大半夜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知廉耻!”贺之洲冷冷瞪着她,侮辱的话语就这样脱口而出。
明月似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这人不待见她跟黄鸿飞见面,可白天他才安排过他们私底下见面的啊?明月就愈发的肯定了他白日里的作为是有目的的,只是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要不要现在试探一番?
明月这样想着,口中便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以为这是王爷乐见的啊,王爷今日不还为了我们的见面费心安排么。是了,还没跟王爷好好道谢呢,多谢王爷为我们费心。”
她一口一个我们,气的贺之洲狠狠握起了拳头,瞧着她眉眼间浅浅淡淡轻盈跳跃的笑意,他又想弄死她了。
“任凭你们如何,别忘了你最后还是要嫁给本王,做本王的王妃!”贺之洲的语气略含磨牙的节奏!
明月忍不住撇嘴,她都这么激他了,他也不说点有料的消息给她听,她就有些意兴阑珊了,管他是什么目的,她现在也没心情知道了,“王爷实在没必要时时刻刻的提醒我,我还没老到得健忘症呢。倒是您,又安排我私底下见别的男人,又嫉妒吃醋的,图的是什么呀?”
贺之洲顿时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横眉怒眼,只差没有跳脚了:“嫉妒吃醋?你还真当自己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本王会为了你嫉妒吃醋?哼哼,你是在做梦吗?”
明月瞧着他恨不能拿鼻孔来看她的傲娇模样,真的非常无语,他这情绪起伏未免也太大了点儿,不就说了个嫉妒吃醋么,犯得着这么大反应?人说此地无银三百两,他这反应还真有点……不过想到这人随时随地想要弄死她的阴沉冰冷,明月就觉得自己的推测可能有点不靠谱。
“是是是,我是在做梦。王爷多么尊贵又高贵的人物,怎么会为了我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人嫉妒吃醋呢?我真是想得太多了,王爷别放在心上。”一旦他不那么阴气沉沉或者杀气腾腾的时候,明月就敢随口敷衍他了,“您还有事?没事我要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