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鸿飞哑然。
一个是高高在上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一个出生江湖,说好听了是大侠,说难听点不过就是个草莽,一个江湖草莽,值得手握重权的摄政王出手谋害?
就算他武艺超群,摄政王真要取他性命,也不过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黄鸿飞便扁了嘴泄气道:“既不是为了害咱们,那就是要帮我们了。我还不是见你反应那般大,才以为摄政王不安好心。”
可明月怎么想,也不能将贺之洲想的这样善良这样热心助人啊。她还是觉得这件事有古怪,只是不知道怪在哪里罢了。不过又一想,贺之洲愿意为她遮掩,也勉强算得上是好事吧?
马车很快到了勇安侯府。
黄鸿飞先下车,望着勇安侯府庄严肃穆的大门,忍不住整了整自己的衣襟。
他有点紧张。
明月看了他一眼,他刚才在布庄的雅间里也换了一身衣裳,依然是帅气利落的短打劲装,一副江湖中人的打扮,不过衣裳却是新做的,足以看得出他对此次拜访勇安侯府的事很是看重。
看他不时整理衣襟又轻声咳嗽的模样,让明月也忍不住跟着紧张了一下。
等明月跳下马车,黄鸿飞还是难掩紧张,悄悄问明月:“我这样上门拜访,会不会很失礼?”
明月打量他两眼,衣裳是新买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压一只小巧的玉冠,一张娃娃脸虽算不得丰神俊朗,却也很是眉清目秀乖巧可爱。“虽然衣着打扮尚可,但,上门拜访空着双手,的确是很失礼的。”
黄鸿飞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果然慌了起来:“那、那怎么办?”
他在人情世故上十分稚嫩,根本没有想到上门拜访要带着礼物。而明月一路只想着怎么不惊动旁人与他汇合,上了马车又纠结贺之洲帮她遮掩行踪的目的,一时竟也忘了提醒黄鸿飞。
如今两人就站在勇安侯府的大门口面面相觑。
“要不先将就买点吧。”半晌,见黄鸿飞只是眼巴巴的瞧着明月,一副她是他的主心骨的模样,明月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般拜访这样的高门大户,礼单都是要提前备好的。黄鸿飞昨天因发觉有人跟踪于是走的匆忙,明月又在贺之洲的阴晴不定下走了一遭,哪里记得替黄鸿飞准备礼物。这时候都到了人家家门口,也就只能随便买点糕点之类的了。
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总比空着两手上门好吧?
黄鸿飞听了,忙就要拉着明月去外头的大街买东西。
因他二人在大门口站了好一会了,门房的小厮很是打量了两人一阵,见他们转身似要走,忙忙跑了出来,“敢问是黄公子吗?”
黄鸿飞狐疑的看他一眼:“我是。”
那小厮忙欢天喜地的道:“原来竟真是您来了,您快请进。我家侯爷跟世子爷都正等着您呢。”
原来黄鸿飞昨日投了拜帖后,一大早勇安侯杜恩同与儿子杜士奇便焦急不安的等着黄鸿飞上门,听了儿子杜士奇的回话,老侯爷生怕门房对黄鸿飞有所怠慢,这才让人特意等在那里,等他们到了就直接领进府里来。
其实昨日老侯爷听了儿子的话,并没有儿子想的那么多,他只认为儿子见到的不过是个与小女儿有几分相像的人罢了,世界之大,这点相像并不足为奇。可儿子却坚称,那孩子与女儿生的一模一样,连眉上的红痣都在相同的地方,他也忍不住多想了些,但还是觉得儿子猜测的可能不大,明明他的女儿跟他那可怜的小外孙早就葬身火海了。可不知是白日里琢磨这事儿想多了还是怎的,晚上他睡觉竟就梦见了死了快十九年的女儿。梦醒了,老侯爷才发现自己流了一脸的眼泪,女儿在梦里流着眼泪哀伤的看着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令老侯爷简直心痛欲死。
老侯爷越想越觉得,那孩子可能真是女儿的儿子,不然怎么会那孩子一出现,女儿就托梦给自己了?她定是想要哀求他这个父亲保住她唯一的血脉!
这样一想,老侯爷哪里还坐得住。原是要世子爷亲自去请黄鸿飞的,可黄鸿飞的拜帖上却并没有住址,世子爷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找,只能跟父亲两人眼巴巴的等着黄鸿飞上门来。
因此明月跟黄鸿飞被带到等待已久的老侯爷与世子爷跟前时,就见那父子二人同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明月跟在黄鸿飞身后,依然是小厮的打扮,显得很是低调不惹眼。
但她本来生的很出色,再是低调,也很难让人忽视她。更何况她就算穿上了小厮的衣裳,也并不像个寻常小厮,如勇安侯与世子爷这般阅人无数的,早已经发现她是女子的身份。不过眼下这时,勇安侯与世子爷的注意力自然全部都集中在了黄鸿飞的脸上。
乍见到黄鸿飞,老侯爷猛地睁圆眼睛,脚步不稳的上前两步,紧紧盯着黄鸿飞的脸,失声唤道:“芜儿!”
世子爷忙扶住他,“父亲,这位就是黄公子。”
他也很激动,连父亲都觉得眼前这孩子很像小妹。如果这孩子真是小妹的血脉,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小妹那样的身份,这孩子可就是正经八百的……如今的小皇帝是后头的文孝昭顺皇后所出,文孝昭顺皇后再是得先帝宠爱,在小妹跟前也是要执妾礼的!
小皇帝若坐稳了地位,收拢了人心那也就不说了,可如今的小皇帝,谁不知道他就是个没用的傀儡。若是能扶持小妹的儿子……勇安侯府自然水涨船高,到时候整个家族都要进好大一步!
他的想法旁人自然都不知道,老侯爷正激动的热泪盈眶的抓住黄鸿飞的手,从头到脚不住的打量他,也不知是想起了爱女还是怎的,原本瞧着十分威严正气的一家之主竟什么都顾不得的流下了眼泪来,“好孩子,好孩子……是得,一定是芜儿的儿子,跟芜儿生的一模一样啊!我可怜的女儿……”
说到后头,竟是抓着贺之洲泣不成声了起来。
明月也没有想到这勇安侯一见了黄鸿飞竟如此失态的哭了起来,她眼看着黄鸿飞一脸不知所措又尴尬的频频朝他投去求助的视线,也只能示意他稍安勿躁稍作忍耐——老爷子哭成这个样子,这时候旁人说什么话他恐怕也听不进去,还不如等他哭够了,情绪平复了再来好好说话。
不过看老爷子这番动静,明月心里更有七分相信黄鸿飞真的跟勇安侯府脱不了干系了。一时之间,她竟也不知道该为他高兴还是难过——勇安侯府这样的高门大户,看样子对失而复得的黄鸿飞是十分紧张在意的,就算黄鸿飞亲生父母都不在了,作为黄鸿飞的亲外租,要留他在侯府也是名正言顺的事。可黄鸿飞长于江湖,又向往的是行侠仗义的恣意畅快的江湖生活,他早已习惯了外头自由自在的世界,突然要将他困在这高门大户中当个循规蹈矩的翩翩公子,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得来?
黄鸿飞显然没有明月想的那么深远,眼前这个眉目慈祥的老爷子拉着他痛哭不止,他竟也觉得有些难过,不忍将他推开,于是只得站在那里,由着老爷子哭了好半晌。
这屋里只有老爷子跟昨日见到的那位世子爷,其他人全打发了出去,故而老侯爷哭的再狼狈旁人也瞧不见。老侯爷也就放开了哭,一时想到自己苦命的女儿,一时又想着自己苦命的外孙,老泪纵横满心痛苦。
世子爷忍着激动在一旁小声的劝:“父亲,您别太激动了,太医说了您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要好好保重,不能大悲大喜啊。且如今黄公子就在这里,咱们有什么话都可以慢慢说、细细说,您都这般激动了,若母亲见了黄公子,可怎么了得?母亲那儿还得您老人家开解着呢。”
好说歹说,总算让老爷子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黄鸿飞忍不住大大的松了口气。
见老侯爷跟世子爷都睁着眼睛看着他,又觉得不安无措了起来,窘迫之余,只得又不住地求助明月。
“老侯爷,世子爷。”明月只得叹息一声,起身朝他们行了个揖礼,“你们可有什么凭证吗?这到底不是小事,若只凭着长相,只怕不妥。你们二位也看见了,我这位兄长是个江湖人士,若是出了错,你们脸上不好看,我的兄长也会很难过的。”
老侯爷与世子爷却面面相觑了起来,“凭证?”
明月微笑,却神色坚定,“是。若没有凭证,又怎么能证明我的兄长就是你们的亲人?到时候若又有一个与你们亲人长的相似的人出现,那又如何是好?为谨慎起见,我提出这个要求,不管对府上,还是对我兄长,都是没有害处的。”
黄鸿飞一听明月叫他兄长,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立时喜滋滋的笑弯了眼:“小周说的没错,不能平白无故就认亲啊,你们还有什么凭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