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公主感激万分的让青萍送走了安康,便闭上眼睛沉思起来。
安康答应她,会在贺之洲面前为她分辨,力证青杏做下的事跟她无关。她知道安康在贺之洲的心目中颇有些分量,有他为她周旋一二,虽说贺之洲不会立刻就信了她,但总归也是一个机会。只要安康能劝得贺之洲来她房间,她就一定有法子证明她是“清白无辜”的。
要是自己没有受伤,根本用不着这样迂回婉转,她可以直接去找贺之洲的!娉婷公主忍不住叹了口气,原本稍微平静下来的心情就又忍不住烦躁了起来。她也是金枝玉叶,为了令贺之洲对她多看两眼高看几分,忍着痛苦与会留伤疤的风险,在他面前上演了一场舍己救人的苦肉计,还没看到成效呢,就被青杏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也破坏的一干二净了。
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贺之洲心里会如何想她如何看她,会不会认定她就是个别有用心的坏女人?这一路上,想要再接近他或者明月,只怕都不会是件容易的事了。不过,那个突然出现想要带走明月的男人……这会不会是个天赐的好机会?
只可惜,她如今这个样子,便是想要策划谋算什么,也要先见到人才能成其事。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手边没有自己的人,要做什么都不方便!
想到这里,娉婷公主由不得又烦躁的皱起了眉头。忍不住握拳,狠狠砸在枕畔处。而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牵扯到背部的伤口,痛的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不管怎么样,得先将伤养好了才能更好的行事!
她是不会如此轻易就放弃了的!
“啧,想什么想的这么激动,吓了我一跳?”
幽暗的房间里,一道突兀的带着笑的男声骤然响起来,说是吓了他一跳,然而语气里哪里有半点惊吓之意?
娉婷公主蓦地睁开眼,不敢置信的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借着漏进屋里的月光,她看清了懒洋洋坐在窗台上晃悠着双腿的年轻男子,不过十九二十的年纪,长了张十分讨喜的娃娃脸,此时正微微眯眼翘着嘴唇望着她笑,看起来无害又亲切。
“你是谁?”娉婷公主厉声喝问,手指已经摸到了藏在枕头底下的锋利匕首。她自诩自己耳力甚好,不然也不会知道青杏与她说话时外头有人在听,可现在这样安静的夜色里,有人打开她的窗户偷偷潜进来,在那窗台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她竟然一无所觉!
要不是她想事情想得太入神而大意了,要不就是对方太过厉害,厉害到她轻易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如果真是第二种可能,娉婷公主咬了下唇,对方如此厉害,倘若存了要害她的心思,只怕她连察觉都不曾就已经做了冤死鬼!
这太可怕!
饶是一向觉得自己胆大又能干厉害的娉婷公主,也不由得对眼前这个看不出半点恶意的男子生出几分惧怕来。
不过一想到客栈里都是贺之洲的人,这人再有本事,想要避开贺之洲的耳目出现在她房间里是根本不可能的,这才稍稍放松了些。再想到青杏曾说过的话,她对眼前这男子的来历就有些明白了。原还愁着见不到其人,便是有再好的主意跟谋划也行不得事,没想到这人竟这样送上了门来。娉婷公主心里的惊惧一下子化作了惊喜,此人能悄无声息的进她房间,可见身手是十分厉害的,甚至不在贺之洲之下,如果他真的存了心要带走明月公主——
以前她想靠明月公主来接近贺之洲,这才将她从宇文复的手中抢了过来,原还想借着她进一步的在贺之洲面前展现她的大方善良,各种美好,却事与愿违。一则是她低估了明月在贺之洲心里的分量,没有想到贺之洲丝毫不嫌弃明月,同吃同住也就罢了,还不遗余力的教导她培养她,让她表面上看来已经不是傻的那么厉害的傻子了。假以时日,便是她依然还傻,但有贺之洲的悉心教导,让她做一个表面无异于常人的傻子也不是做不到。到时候,贺之洲依然会娶她,那她费尽心思,也不过是为了明月做了嫁衣裳。
她原本想要除掉明月这个绊脚石,如今却有了更好的主意——这个男人不是想要带走明月吗?贺之洲还容忍着他在他的地盘上大摇大摆的来去,可见对这男人也是认识并且熟悉的。之前那次是宇文复利用秘药掳走了明月,假使这一次,是明月心甘情愿的跟着这个男人离开呢?
她就不信,贺之洲的心胸真的能有那么宽广,到时候还能接受几次三番跟着别的男人离开的女人!
“你就是燕国来的娉婷公主?”黄鸿飞晃荡着双腿坐在窗台上,懒洋洋的打量着先是警惕打量他随即露出几分惧意来,紧跟着却又露出得意的踌躇满志的神色来的不知道已经想到了哪里去的女人,笑笑着开口道:“我还以为会见到一个惊为天人的大美人呢,原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这样说了还不算完,又补刀了一句,“跟小周比起来,还是差的太远太远了。”
娉婷公主一向对自己的美貌与智慧很有自信,平日里也听惯了世人对她美貌与智慧的吹捧,乍然一听这人如此瞧不起自己,一时又急又气,不过很快稳住了心神,淡淡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在阁下眼中,便是这世上的女人加起来,怕也抵不过一个小周罢了。这种心情,我是能理解的。”
“你这女人果然心思恶毒得很。”黄鸿飞装模作样的摇头晃脑着,“张口就说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这是要诋毁小周与我的名声呢,还是想要挑唆着摄政王与我拼命呢?”
被黄鸿飞拆穿了心思的娉婷公主并不尴尬与紧张,反而轻轻一笑,“难不成竟是我误会了?不过阁下提起明月公主时的神色,还真是让人不想歪都不行呢。”
“这就验证了小周从前说的一句话,”黄鸿飞笑着道:“小周说啊,心里装了屎的人,看别的人都像是一坨屎。想来娉婷公主心里时时刻刻都装着屎,才会看到什么人听到什么话都想歪去。这可不好啊,小周说了,心态会影响容貌的,一个人长期心态不好,会令她变丑变老很难看的。你本来长得就不怎么样,再这么扭曲变态下去,这张脸日后恐怕都不能见人了,那可就不好了。”
“你!”娉婷公主显然从未与黄鸿飞这样粗鲁的人打过交道,一会被骂说她心里装了屎,一会又诅咒她会变丑变难看,便是她心理素质再好,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虚荣又爱美丽的小姑娘罢了,听了这一席话,真是气的鼻子都要歪了,她阴恻恻的瞪着笑意盈盈依然十分讨喜可爱的黄鸿飞,咬牙切齿的低声道:“你找死!”
黄鸿飞连贺之洲都不怕,又怎么会将她这样的威胁放在眼里,笑眯眯的道:“我找死的时候多了去了,不过至今仍旧活的还不错。倒是这位公主殿下你啊,倘若往后你敢再生出对小周不利的歹毒心思来,可别指望摄政王能护得住你。我想要一个人的性命,谁也拦不住。”
“你敢吗?”娉婷公主呵呵冷笑,虽然她心里十分认同黄鸿飞的话,若他真的想要她的性命,凭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房间里,取她性命当真只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但她绝不能让黄鸿飞看出她心里的惊怕来,故作冷傲又无所畏惧的盯着黄鸿飞的眼睛,“本宫若在大梁的国土上有半点损失,到时候燕国陈兵边境,云国也会趁机起兵,这后果是你大梁能承受得起的?摄政王尚且要对本宫客气周到,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摄政王的眼皮子底下取我性命?”
“大梁如何,那是摄政王的事,关我什么事。”黄鸿飞毫不在意的撇撇嘴,“你又要跟我说什么生灵涂炭百姓流离了吧,想将这么大的祸事帽子扣在我头上,以为我会怕啊,我不过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江湖草莽,这天下要如何,关我屁事。”
娉婷公主秀美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竟然只是个江湖中人?若他说的都是真的,他自然不会像贺之洲与安康那般,先以国事政事以及老百姓的事为主了。江湖中人如他这样率性而为不管后果的她见过不少,甚至她手底下也网罗过不少江湖好手,平时听他们说过许多江湖轶事,多是些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直来直去的人,少有管那家国大义胸怀天下之人。
她想到这里,少不得要换一种态度来面对黄鸿飞,缓了缓神色,方才柔声说道:“阁下是不是对本宫多有误会?说本宫对明月公主心怀不轨,这话却是从何说起,所有人都看到了,为了救明月公主的性命,本宫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如本宫这般,又如何会对明月公主不利?怕是阁下不知从何处听信了些要不得的话,才会对本宫生出这些误会来吧。既然是误会,本宫自不会怪你的。方才本宫态度不太好,也是因为受伤心情不好的缘故,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黄鸿飞看的啧啧称奇,“你这脸变得可真够快的。不过,识时务的人我很喜欢,只要你乖乖的,不对小周起坏心思,你的脑袋就暂时寄放在你脖子上了。”
他说罢,也不看娉婷公主难看至极的脸色,哈哈大笑两声,趁着夜色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