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听冰仁冷冷喝道:“住口!”
那悍妇与冰仁颇熟识,平日里见到的冰仁都是一副和气稳重的样子,不想竟会这么冷硬的一面,便一愣,不敢再嚎,却变成抽泣,抱着一线希望,趴在地上哽咽道:“冰仁姑娘可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厨房里这几日丢了好些东西,奴才们仔细调查后才发现原是这小贼做的案,这婢女便是他内应,今日正要拿他二人,却……反被他二人伤了,请冰仁姑娘明察。”
那妇人见要挨打,虽想不通上面为何要罚他们,但却想邀功抵罚顺便抓个替罪羊。这几日厨房遗失了好些价值不菲的好酒,她是管库房的脱不了干系。今日见宝驹与碧萝在一起,而碧萝一身清颜打扮,误当她是下人。便想借此机会说是有人内应,这样罪也会轻几分。
心里打着小算盘,妇人偷偷抬眼向凌轩煌瞟去,她虽对着冰仁诉冤,但话却主要是说给凌轩煌听的。
素闻王爷冷酷无情,亦是个疾恶如仇的人,她这翻话希望有用。
目光落到他身上,人便突然定住了,只觉呼吸都停住了——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迷人的男人。
刚刚远远看到他便觉玉树临风,现在就近仔细看,竟是极魅惑的容颜,他身后似锦繁花与他俊美容颜交相辉映,互增华彩。一袭白袍卓然而立,更觉是天人下凡,她一时忘了自己是谁又是在做什么,只呆看着他,嘴都闭不上了。
冰仁见她失态,上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心中也是不耻,这等污鄙的下人,也胆敢对主公有非分之想,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便冷冷喝道:“王爷还未发话,岂容你这贱人胡说八道。”
那悍妇被冰仁一喝,本已失魂落魄的心,加上又怕又心虚,便趴在地上不敢再吭声。
碧萝听到那妇人信口雌黄,非常生气,转念又想:凌轩煌不是个偏听偏信的人,他会有自己的判断。若他真轻易相信那妇人的话,她也没有必要去解释了。
想到这,反大方抬头看他,落落大方的样子,如百合清高。
他便淡淡一笑,抬脚向她走去,一边看着她淡淡道:“是么?”
碧萝避开他的目光,默默望向湖面,是与否,他心中已有答案,何须再问她。
那悍妇听到凌轩煌说‘是么’,以为他是在问她此事可当真。
以为有希望,心中狂喜,抬头大声道:“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刚才所有人都有看到,他二人孤男寡女在林中……”
话未说完,却听乎乎凛冽风声,似什么物件在空中快速划过,她便觉嘴被重重一击,痛得她忍不住叫出声来,只觉嘴中浓浓的血腥味,口中还有细碎小硬物,舌头一顶,竟是门牙全部击碎了。
她捂着嘴四下一看,见那小偷正狠狠看着她,手中一枚小石子,他一下一下地抛着,原来是他。
妇人正要大叫,却目瞪口呆看着凌轩煌,话再说不出来,脸色瞬间苍白如雪,身体也如落叶簌簌直抖,竟忘了她的牙齿了。
因为她看到,王爷一步步走到那婢女面前,竟是躬身亲手将她扶起,还听到他笑道:“夫人下次还敢独自一人跑这么远,若真遇到匪人,看夫人怎么办?”
夫人!
那妇人只觉晴天霹雳,吓得浑身都瘫了,软软趴在地上,不敢再抬头。
“割了她的舌头,再送刑监!”他的声音果然很好听,却将她送到了死路上,送去刑监,便等于去掉九成命了。
妇人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见凌轩煌重罚这些下人,碧萝于心不忍,对他摇了摇头。
温柔如水的目光让他心软,终叹了口气,转身对冰仁说道:“将这些奴才全部送出去,通知户部记录在案,那妇人却不可恕,割其舌,杖责十,永不得入京。”
旁边黎宝驹听到他改变初衷,眉毛一挑,看着碧萝笑意加深,碧萝见他笑得古怪,似有所指。不禁脸一红,转头望向退下的众人。
见那悍妇昏迷未醒被人拖了下去,满嘴是血的样子甚是可怜,碧萝自己这段时间不能说话,已体会到其中的不便与痛苦,不愿再看到他人也遭受这种痛苦,而且还是一辈子,转头便要再求凌轩煌。凌轩煌似已知她心意,她还未表示,他脸上便闪过淡淡冷意,她便不敢再劝了,因为她也知道,这妇人的话是触了他的底线了。
只要是男人都无法容忍,自己的女人与其他男人有暧昧,即便是听到他人的非议,也会受不了的。更何况是骄傲如他。
便不好再坚持,对他微微笑了笑,躬身一福谢他放过众人了。
凌轩煌点点头,转身面向宝驹,脸上神情渐渐明朗起来。
宝驹也似笑非笑看着他,却又瞥了眼碧萝,再望回他的目光中,闪过一抹调笑的味道。
凌轩煌无视他调笑的眼神,握紧拳头在他胸前重重捶了三下,低沉笑道:“果被你溜了进来,越来越厉害了。”极开心、轻松的口吻,倒叫碧萝意外了,看他二人相视一笑熟络的样子,原来他们竟是朋友,早知如此,她也不用担心了。
她不由也微微笑了起来,因为他这么快乐——也让她快乐,从未见过他这么轻松愉快的样子。竟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这样的坦诚,只因他们是真正的朋友。
第一次在阳光下看到他如阳光灿烂的笑脸,只觉他好温暖!
却见宝驹也抬起手来,怕他也会捶打凌轩煌胸口,碧萝直觉挺身要阻止,若误拍到他伤口上,可就糟了。
二个男人见她急切的眼神和动作,都愣住了,宝驹收手抱胸,笑意越来越浓,深深看着碧萝,看得碧萝不好意思起来,这才发觉她的失态,便羞涩万分,又听到宝驹笑道:“恩公不许我碰他,我遵命!”
碧萝恨不能立刻消失,转身便要逃开。
却是腰一紧,凌轩煌伸手将她搂在身侧,碧萝想挣脱,却听他笑道:“这是内子,宝驹,你该叫她嫂嫂!”
碧萝闻言,身子一顿便不能再动,仰头看他,他也正认真地看着她,依依情深的目光让她心中一热。
激动得心怦怦直跳。
这是平常人家最常见的介绍,在他却是对她真情的表露。因为他是贤亲王,他只有妃子。只有他当他自己只是个普通男人时,他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妻子。
内子——他说她是他的内子,便是亲口表明他当她是他的妻。还将她以妻子的身分介绍给他的朋友。
幸福的感觉慢慢溢满全身心,原来,原来——那天的话他是当真的,只是他真心与真情不常表露。
他仍旧看着她,低声道:“萝儿,宝驹是我相交多年的好友,他是苍族人。”
碧萝微笑点点头,转头着对着宝驹一福,苍族人——外族中最为强大的一族,也是中原的敌人,他不顾身分及嫌疑交这个朋友,定是他最重要的朋友,将他介绍给她,足见他对她的信任与真心,她很感动,也庆幸自己曾帮助过宝驹,只觉冥冥中一切似有安排。
既是他的朋友,她也不会在意他背景,他当他是朋友,她便也当他是朋友。
凌轩煌看着宝驹摇了摇头,皱眉道:“你也太臭了,快去洗洗吧。”
碧萝不禁掩嘴一笑,偷偷打量着如此不同的二人,怎么就成了朋友?
看宝驹不好意思嘿嘿笑着,向着林外去了,碧萝也欲跟上去,却被凌轩煌拉住,她疑惑回头看着他。
凌轩煌微微一笑,揽住她腰,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你不要陪陪我么?”语气软软淡淡,****绵绵,碧萝刚回复正常的脸色再一片潮红,躲开他的目光,伸手指了指宝驹,凌轩煌淡淡笑道:“冰仁在,自会安排好他的事,你也太会操心了。”
搂着她向林深处走去,一边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林中无路,一路分花拂柳,她不知他要带她去哪,看地形,似向福泽山上去了。
所幸因是皇家园林,有专人打理,地上都是软泥青草,碧萝赤足倒不觉难走。
忽想起官鹏早上送来的一堆折子,便做了个看奏折的样子问他奏折是否都批阅完了,凌轩煌摇动摇头,说道:“不管了,也不在乎这一时。”
手扶在她腰间,只觉她过于纤细了,纤细得让他心痛。低头看了看她,又道:“你不能说话也是麻烦,我已吩咐红云替你诊治,呆会叫她好好为你看看。”碧萝微微一笑,她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有时还觉不能说话也很好,至少很清静。不由又想到那悍妇,便拉住凌轩煌,将他手掌拉起,在他手上一个字一个字写到:我、能、体、会、不、能、说、话、的、痛、苦,请、不、要、罚、那、妇、人。
写完,双手紧紧包住他的手,带着恳切的眼神看着他。
他眉心紧锁,他之所以要重罚那妇人,是因为他容不得有人侮辱她。而且当时在场的下人很多,这些人最爱在后面说三道四,他若不重罚下去,不久便会有风言风语传出,他要杀一儆百来表明他的立场,也是为了保护她。可是看到她忧郁的样子,他实在不忍忤她心意。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